屋内点了灯,氤氲的灯光笼罩在郗瑛清瘦的身影上,红福心中无端发酸。
“七娘,真要回去吗?”红福低低道。
郗氏的重重高墙,红福想起来就害怕,总觉着那里面潜伏着吃人的猛兽。
“嗯。”郗瑛回了句。
“可是七娘,现在回去成亲,京城人人自危,哪能张罗亲事了?”红福忧心忡忡道。
“没关系。”郗瑛道。
其实她让沈九离开,也是她的一厢情愿。沈九不要命,如疯如魔,离开就是离了水的鱼,他只会死掉。
且沈九离开了,她就成了无用的弃子,以他的聪明,肯定能想到这点,他在以命护着她。
“宁公子他”红福偷瞄了眼郗瑛,声音低了下去。
郗瑛只如老僧入定般坐着,一言不发。
在家国仇恨面前,情是累赘,不合时宜。
郗氏的马车到了门前,红福挎着行囊,看了身后一眼,先上了马车。
沈九默默跟在郗瑛身后,到了车边,他脚步慢下来,心头千言万语,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郗瑛在车前站定,对他道:“回去吧,外面冷。”
“好。他们不敢欺负你,你放心。”沈九很难过,努力挤出了这句话。
郗瑛也努力挤出了丝笑,转头上了车。马车很快驶离,转过巷子口不见了。
夜色渐深,沈九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脚底寒意上涌,沈九终于感觉到了冷,仓惶转身进门。
小院一如从前,他却无比陌生,以前他能得到安宁之处,随着她的离开,一并被带了去。
冬至过去,转眼间就到了新年。
战事胶着,宁氏大军不算扰民,临平难得有了几分热闹的场景。
雪后天气晴好,接连太阳高悬,驱散了原本的严寒,深冬居然有了几分春意。乱了季节的桃树,枝头竟然零星开了花,与腊梅并放,实属罕见。
常山蹲在田间,扯着青蒜苗间的青草,不时看一眼立在溪流边的宁勖。
溪流边有颗树,起初叶子都掉光了,常山没能认出来究竟是桃李,等到开出了几朵粉红的花,他方知晓这是颗桃树。
桃花只稀稀拉拉开了几朵,昙花一现很快便凋谢了,只留下了枯掉的花蕊。
从桃花开的时候起,宁勖只要得空,便常常立在树边。常山起初以为宁勖在赏花,等花谢之后,宁勖照样经常来。
“估计是在哀悼落花。”常山暗戳戳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