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不告诉我,我自己去问,哼!”郗八娘重重哼了一声,扭头就往外跑去,青坞绿萼慌忙跟在了身后。
李夫人紧张地追了句:“别跑,仔细吃了一肚子寒风!”
郗八娘已经跑远了,李夫人头疼欲裂,靠在榻背上,连声抱怨:“真是不省心,眼见就要进宫了,要是在陛下面前也这般淘气,惹恼了陛下,那就是大不敬了。”
黄嬷嬷赔笑道:“陛下看着八娘长大,一向夸赞八娘活泼娇憨,甚是喜欢呢。八娘有郎君这个阿爹,就是淘气一些又如何?”
李夫人笑了起来,这才道:“说吧,发生了何事?”
“夫人,后院门房前来回话,说是七娘子的马车到了门前,不知为何又上车离去了。”黄嬷嬷道。
李夫人的柳叶眉扬了起来,惊讶地道:“没进门?她能去哪里?”
黄嬷嬷道:“老奴不知,听说送七娘子回来的马车,车夫一看就是行伍出身,应是沈九安排的人,杀气腾腾甚是粗鲁,门房不敢多问。在花房当差的人看到马车出了巷子,往东边朱雀大街的方向驶了去。”
李夫人沉下脸,道:“她去朱雀大街作甚,一个小娘子随意在外乱逛,以为京城如明州城那般没规矩,去,派人去将她叫回来。若她不肯,直接捆了,送到庵堂里去!”
黄嬷嬷迟疑地道:“夫人,可要去给尚书令回一声?毕竟七娘已经定了亲,沈九不讲道理,要是他蛮横打上门来,又得让人看笑话了。”
“笑话,谁敢看笑话?尚书令府上的笑话,也是他们随便能看,尚书令的府邸,也是獠奴能进?”
李夫人昂起头,轻蔑地道:“沈九不过一个獠奴而已,打了败仗没了用处,他始终就是无用低贱的獠奴,如往常那样,该去跟狗争食!曾许配给獠奴,还与叛军宁五不清不楚,脏了身子,早该就丢在平江城了,厚着脸皮回来,郗氏才真正没了脸!”
听李夫人话里的意思,已得了尚书令的默许。沈九打了败仗,朝廷责罚,这门亲事也就做了罢,郗七娘归来,只能给郗氏脸上抹黑。
黄嬷嬷便没再多言,躬身道:“老奴这就去安排。”
上了马车,红福回头看去,还尤为气鼓鼓道:“真是太过分了,居然拿七娘当做仆从了!后娘都坏得很,肯定是李夫人使坏,要给七娘没脸。”
郗瑛淡淡道:“大雁成双成对,你见过几只孤雁南飞?一个被窝里,睡不出来两个人。李夫人想要使坏,也要她敢使坏。有后娘就有后爹,这亲爹能变后爹,足以表明亲爹本身就又蠢又坏。”
红福愣住,眼眶渐渐泛红,难过地道:“七娘,我们还回去吗?”
“先看看情形再说。”郗瑛道。
郗瑛对眼下的情形并不乐观,要是沈九没事,她大致能回去。
要是沈九出了事,她应该回不去了,就算回去,活不活得成还难说。
乱世中世家大族的脸面,气节,完全靠不住啊!
马车驶到宽敞的朱雀大街上,郗瑛打开车窗,苦中作乐与红福一起看热闹。
大街两旁铺子鳞次栉比,气派豪华,只行人车马并不多,伙计懒洋洋靠在彩棚前,与同伴说着闲话。
朱雀大街不长,不一会就到了尽头,尽头处不远,便是巍峨的皇城。
车夫未得郗瑛发话离开,便调转车头,从尾驶向了头,再从头驶到尾,到了皇城前。
伙计见到他们的马车来来回回,不禁好奇探头张望,凑在一起指指点点。
“这是哪家府上的马车?”
有人盯着车夫看,道:“看车夫那身行头,当是武将府上的马车。”
“唉,朝廷又打了败仗,只怕很快就会打到京城来了。这一乱起,你我不知还能不能活。”
在打仗阴影的笼罩下,大家都没心情闲话八卦,转而说起了战事。
“沈九也吃了败仗,不知还有谁能与宁氏一战。”
“沈九那般凶残都不是宁氏的对手,何况朝廷那些草包!”
“还不如宁氏早些打进京城,省得天天提心吊胆。”
时辰不早,已经到了午饭时辰,街上的车马也逐渐多了起来。郗瑛思索了下,让车夫在最热闹的客栈前停下,叫上红福下了车。
伙计看到郗瑛与红福走了过来,不由得愣住了,上下打量着郗瑛与红福,她们衣着寒酸,却并不见拘束扭捏。
尤其是走在前面的郗瑛,雪白的面孔艳丽夺目,神色沉静走来,比他们见到的贵人小娘子还要气度不凡。
“贵人里面请,贵人是要打尖还是用饭?”伙计回过神,结结巴巴上前招呼道。
“先看看吧。”郗瑛道。
伙计愣了下,侧身领着郗瑛朝里面走。这时门前两辆马车停下,从车里面,跳下来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
婆子气势汹汹走了过来,伙计本要吆喝,被同伴悄然拉住了,朝马车一指。
伙计朝马车前去,车前赫然挂着郗氏徽记,他忙缩回脖子,一声不敢坑了。
婆子冲到了郗瑛面前,胡乱屈膝行了行礼,道:“七娘子归京,夫人在府中等了许久,却不见七娘子的人影。夫人担心得很,还以为七娘出了事,派老奴出来寻找,未曾想到,七娘子也不交代一声,让长辈空等着,居然在外面闲逛!”
郗瑛心道来了,道:“我没闲逛,府里的门全部关着,只有后面巷子的下人门开着,我进不去。”
酒楼里的食客听到动静,纷纷来看热闹,听到郗瑛这般回答,聪明的人一下听出了弦外之音,碍于郗道岷的名号,兴奋地交头接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