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沈九干巴巴宽慰着郗瑛,手用力在身上抹了抹,抹不干净,干脆藏在了身后。
亲卫出现在门口,沈七顾不得那么多了,拉着郗瑛就往外走去,“七娘,我们马上走,来不及了!”
郗瑛被拖着往外走去,回头见红福捧着碗跟了上来,她忙道:“红福,碗不要了!”
红福哦了声,慌忙将碗一扔,紧紧跟在了他们身后。
沈九微微皱起眉,不过,他很快交代亲卫:“将蠢婢女也带上!”
到了二门外,沈九道了声得罪,举起郗瑛上了马,红福也被亲卫带上了马,一行人疾驰而去。
寒风吹得脸刀割般疼,郗瑛将头裹进风帽中,闭上了眼。
前面是陌生的城池,身后,是沈九低沉的喘息,他身上浓浓的血腥气。
不知前路,不知归途。
疯子,他就是疯子!
沈九的心越跳越快,不时低头看向身前的郗瑛,她裹着风帽,蜷缩在他的怀里,就算他在夜里视线极好,也看不到她脸上的情绪。
只是,她的身子好像是一团火,烧得他胸口滚烫。
上次下悬崖,她紧紧圈住他,整个人乖巧贴在他的背上。那时也如此时一样奔逃,心境却全然不同了。
那时他不害怕,这时的他,却怕得想哭。
他怕她受伤,更怕失去她。
“七娘。”沈九低低唤了声,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她听:“别怕。”
郗瑛听到沈九似乎在说什么,她裹着头,风大,一时没听清楚,便拉开风帽,回头朝沈九看去,“你说什么?”
淡月下莹白的小脸,那么近,近得呼吸可闻。
沈九脑子不受控制轰地一声,有什么崩断了,他不喃重复了句,声音带着不受控制的颤意:“七娘,别怕。”
郗瑛听清楚了,沈九总是让她别怕,她茫然了下,道:我不太害怕,就是有些颠簸。”
他们几乎是急行军,对于沈九与亲卫来说司空见惯,对娇弱的她来说,肯定是折磨。
沈九握着缰绳的手僵了僵,马速稍微缓了缓,其他人见状,跟着缓慢了下来。亲卫骑在他身边,不时焦急转头看向他们。
郗瑛虽看不清亲卫的脸色,也知道是在催促。她在人群中找着红福,一时没能找到,也不知她在哪匹马上。
“广陵城破了?”郗瑛沉吟了下,问道。
“还未,撑不过多久。”沈九神色黯然下来,道:“我还是没打赢他。要是城破,再走就来不及。宁五凶残,他肯定会来追,我们必须尽快赶路,赶在他的追兵追上来之前,前往京城。”
“你们只有这点人,要是追兵追上来,你们如何能应对?我与红福还会连累你们跑不快,你放我与红福下来吧,你们自己走。”郗瑛恳切地道。
“不!”沈九断然拒绝,声音低沉,蛮横而倔强:“前面还有些亲卫精兵等着,消息已经送进京城,在半道上,接应的京畿营就会到了。”
他手上的缰绳绷紧了,马冲了出去,郗瑛猝不及防,栽倒在沈九的身前。
沈九情不自禁将郗瑛圈在面前,下颚抵在她头顶摩挲。绸缎光滑,他觉着若是她的肌肤,应当细腻光滑百倍。
丢失一座广陵城,甚至天下江山,沈九都毫不在意。
郗道岷提拔了他。让他执掌军营抵挡宁五,他就只管拼了命的打。
别的城池,在宁氏大军前早就溃逃,他拖住了宁五数十日,宁氏军也损伤不小,京畿营能得到喘息。
自小他就是最最低贱的獠奴,他不懂何为天下江山。后来在书上读到了,也只是读到而已,他毫无兴趣。
世上的东西,他几乎都没拥有过,以前他什么都想要。等到入了郗道岷的眼,一切纷至沓来,他却兴致缺缺,唯一惦记的,便是郗氏七娘。
只有素昧蒙面的她,能让他有些期盼。其余的,皆如金银珠宝般,昂贵,冰冷。
她那么好,那么温软,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的眷念,就是死,他也绝不会放手!
沈九的身体比石头都硬,郗瑛撞得脑门嗡嗡,他身上的血腥味,与一股莫名的气味交织着钻进鼻尖。郗瑛身体本就没完全恢复,胸口闷得慌,晕晕乎乎很是难受,顿时就恼了。
“放我下来!”郗瑛伸手乱掐过去,怒道:“我不走,放我下马,我不走!”
“七娘别动。”沈九恐郗瑛掉下马,将她揽得更紧了,宽慰她道:“等再走一段路,就改坐马车。”
“我不坐马车,马车也颠簸!”郗瑛想到就头疼,宁勖追来,她自己早些等着,估计他还会放她一马。
沈九的心沉了下去,眼里的光,渐渐消失,他仿佛回到了一无所有的时候,整个人都浑浑噩噩。
“七娘,你可是忘不了宁五,想要回到他身边?”沈九问道。
他的声音虽轻,却带着明显的颤意,郗瑛不由得愣了下,那些话,就再也说不出口,只能尽量委婉劝说。
“你们不带着我,肯定能顺利回到京城。我希望你能不受伤,好好活下去。”
“不。”沈九想都不想道,“你不在,我也不活了。”
“你怎能这样!”郗瑛忍不住又急了,口不择言喷道:“要是因为我而受伤,死了,我如何承受得起!”
“我愿意!”沈九飞快回了句,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祈求道:“七娘,你再坚持一会好不好?”
郗瑛气急,一把拧住他的脸,骂道:“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沈九一动不动,任由郗瑛拧着,脸偏了偏,像是在向她靠近,低喃道:“我就是疯子,自小就有人这般叫我,说我会杀人,吃人,别与我一块玩。他们说得对,谁敢欺负我,我与他们拼命,把他们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