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瑛站在角门后,抬头望着院墙沉思。红福说得对,几近两人高的院墙,院墙内斜伸出来粗大的香樟树,宅子的主人肯定非富即贵。
不过,贵人的府邸,值钱的东西越多。随便丢一样他们看不上之物,对她们来说就是珍宝。
思索了半晌,郗瑛决定看天意:“我们试一下,打不开就算了,打开,就是老天的指引。”
红福一听很有道理,于是上前推门。推了一下没开,她下意识再推一下,吱嘎一声,门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郗瑛毫不犹豫蹑手蹑脚走在了前面。红福紧张四顾,忙跟着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巷子中,黑影从墙脚闪出,飞奔离去。
赵先生急匆匆走进书房,宁勖抬眼朝他看来,问道:“出事了?”
“有人偷偷进了汪金葆在平江城的私宅。”赵先生回道。
宁勖正要开口下令,打量着赵先生复杂的神色,微顿了下道:“可是有蹊跷?”
赵先生道是,“护卫回话称,偷偷摸摸进去之人,乃是郗七娘与她的侍女。”
他犹豫了下,“这些时日,郗七娘两人经常傍晚出去,寻空置的宅邸进入,到处翻动。看着他们的护卫回话,两人只捡了些无用的东西出来。在下估计,她们是因着困窘,才到处拾荒。
宁勖面无表情道:“平江城还有人不死心,骨头硬得很,誓要忠君。说不定,郗七娘便是在与他们接头。大江对岸,沈九的兵已经驻扎再此。他们借郗七娘,便能与沈九搭上了。”
赵先生道:“那公子可要看紧她们,只装作不知,好一举悉数缉拿?”
宁勖冷冷道:“汪金葆的宅子已被封住,衙门自要不时前去巡查。有人胆敢潜入,当要抓住以正风气。”
赵先生躬身道:“是,在下即刻去通知行山。”
宁勖不置可否,只随意抬了抬手。赵先生见礼告退,前去刺史衙门寻行山。
只进了仆从住的倒座,红福便双眼圆瞪,嘴都快合不拢了。
“阿先。”红福声音兴奋到发颤:“有铜壶,瓷碗,我们发财了!”
铜铁值钱,她们现在住的地方,留下来的都是粗糙陶碗陶罐,能在仆从住的地方见到细瓷铜壶,的确是发财了。
郗瑛双眼闪亮无比,她努力绷住,矜持地嗯了声,“快,去前院,捡最贵重的轻便细软。”
“阿先,不捡刀锄头灯油烛了?”红福问。
郗瑛懒得理会她,这些时日走多了,她对宅邸的布局,路线大致摸得七七八八。
弯月朦胧照着,郗瑛灵活穿过夹道,垂花门,来到了花木葳蕤,气派的一间院子。
进屋后,屋内陈设的案几家什,皆为紫檀木,郗瑛用力抬了下,案几纹丝不动,遂悻悻放弃。
屋内除了家什,其余如花瓶屏风等一概不见。郗瑛看向墙,白墙上留下极淡的印记,想必当时是悬挂字画之处。
进了东西屋,屋内箱笼柜子皆为名贵的花梨木,可惜都已经空荡荡,连件旧衫都没留下。
红福失望不已,道:“空空如也,连只烛都没有,真是表面光鲜。”
郗瑛朝外走去,打算再去前院,脚不小心踢到了什么,往前滚了几滚。她弯腰捡起来一看,是一个小巧的牛皮灯罩。
灯罩精致,兴许能卖钱。郗瑛忙走到窗棂边,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端详,灯罩角落刻着极小的“汪”字。
平江城先前的刺史姓汪!
“赶紧走!”郗瑛脸色一变,扔掉灯罩就往外跑。
红福见郗瑛跑,莫名其妙跟着她跑。两人撒开脚丫子飞奔到后院,“拾荒不走空”,郗瑛冲进仆从的屋子,抓起铜壶,急急对红福道:“快,快去把那半只烛拿了!”
红福拿了烛,还顺了两个瓷碗,见郗瑛已经往角门边跑去,她慌忙追了上前。
到了角门前,郗瑛猛地停住了。红福一个不察,差点撞了上去,喘着气问道:“阿先,出什么事了?”
郗瑛没有回答,她们面前的角门,缓缓被推开了。
到处骗
斯文男子开了口,语气严厉,声音却极为温和:“此处乃是官府查封的宅邸,你们是何人,报上名来,为何擅自闯入?”
郗瑛说不出的懊恼,天意不准,以后还是得靠自己!
“我们请问公子又是谁?”
郗瑛拿不定主意,见斯文男子说话和气,干脆先反将一军。
斯文男子似乎意外了下,倒是干脆地报上了名号:“本官乃平江城刺史,姓行。你们若敢不如实交代,且带回衙门,关进牢狱中,待日后再审。”
郗瑛心道原来是宁叛军的人,她赶忙道:“我答我答,我叫阿先,她叫红福。我们实在饿得受不住,出来讨口饭吃。见这间宅邸气派,就想着以前在穷人家中讨不到,贵人府上不缺这一口,斗胆叫了门。”
行刺史眼神微闪,眼前的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巴掌大的脸黑乎乎,除去那双灵动的明眸,跟乞儿流民差不离。方才初见到时,无论如何都不敢置信,她会是郗七娘。
听她话语条理清晰,行刺史才相信赵先生所言为真。
思及宁勖,行刺史心情一时有些复杂,道:“你可知此间宅邸已被官服查封,进入乃是违了官府的旨意。”
“我没看到。”郗瑛这句就回答得理直气壮了。
她昼伏傍晚出,没走到前院大门去过,后巷角门上也没封条。
要是看到封条
郗瑛断定,她依旧会来,只行事会更小心。
穷困是一回事,一方是叛军,一方算得是大夏朝廷命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