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廷铮恹恹的说,“三点那场。”
杨凯纳闷的又?去看?了看?售票口旁挂着的“今日上映电影时刻表”,疑惑道,“《福星高照》没有三点的场次啊。”
“谁和你说我们看?《福星高照》了?”齐廷铮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电影票,“我们要看?的是《街上流行红裙子》。”
杨凯的目光看?向刚刚被他?一眼略过的电影海报,穿着鲜艳红裙子的年轻女孩坐着占据海报的大半面积,左上角是一排同样穿着红裙子的各个年龄的女性,电影的主题很是鲜明的已?经点了出来。
杨凯沉默许久,“……打个商量,下回再有这种事求你别想起我了。我又不做服装生意,是真的对什么裙子、裤子的不感兴趣。”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还下回,”齐廷铮勒住他?的脖子,不知情的人只能看?出哥俩好,却不知他?暗暗绷紧的胳膊在发力?,“下回我肯定能约到人,还用得着你?”
“是是是,”杨凯连连求饶,“不过说认真的,这电影票能换成?别的电影吗?”
“换不了。”齐廷铮桎梏着自己的发小,强硬的把人拉进电影院中?,看?了一个半小时的红裙子。
有人坐在电影院的黄木座椅上昏昏欲睡,有人则盘腿坐在地上、和其他?女工们一同扎着偌大的白布。
扎染虽然有许多种技法?,绞扎、夹扎、叠缝等等,可?以做出各式各样的染色效果,但?周知意教给染织车间的女工们时都是做在也就?比手帕大一些的布片上,但?换做是幅宽近一米五、长度上百米的整卷布匹,很多方法?便不是那么容易实行了。
周知意过来后,大家集思广益商量一番,还是决定先从最简单的“云染”试起。
“云染”,可?以说是扎染中?最基础也是最经典的一种技艺,做法?也很简单,不用缝、不用折叠、也不用夹木板,只用将布随意的团起来,用橡皮筋扎紧,只有未扎结处会染上颜色。
由于?染色过程中?被捆扎的布料受到橡皮筋不同的压力?作用,被色浆浸渗的程度不同,因此产生深浅虚实、色晕变化?的染色效果。
打湿过的布料在染织车间绵延展开,周知意和女工们一同忙活着在布上揉团出一个个的“结”,再用橡皮筋扎紧。
好不容易将一百多米的白色棉布都捆扎好,原本一米五宽的布料看?着“缩水”了不少,大家齐心协力?将长长一条布投入染缸机器中?。
染织车间的钟主任合上机器的盖子,转身便看?到女工们脸上的忐忑。
“要是染的没有我们之前在小布片上做的效果好怎么办,这可?是上百米的一大卷布。”
“是啊,而且虽然在小片上看?着很好看?,但?万一做到这么大的布上就?没那么好看?了……”
周知意知道这些女工们只是担心,毕竟是那么大一卷布,不免担心染出来效果不好,那对整个车间、对整个纺织厂都是一笔损失。
钟主任反而宽心的安慰大家,“没事,我和小周老师在决定做之前就?已?经考虑到了最坏结果,就?算染坏了也没事,把布展开再重新投入染缸里再染一遍,重新染成?纯色布就?是了。”
所有人闻言顿时心绪稍松。
等染色机停止运转,大家接力?把里面尚有余温的布拉出来放到偌大的布车里,再拉去过水、洗去多余的色浆,然后是脱水……
周知意还是第一次完整的经历一遍布料染色的全过程,之前是她教这些女工们,但?现在是她们给她上了一课,原来做衣服的布料是这样子从没有颜色的胚布一步步染上颜色。
骤雨赶走空气中?的燥热,噼里啪啦的打在厂房玻璃上,车间里的温度却没有什么变化?,仍然热得人汗流浃背。
没人顾得上去擦脸颊上滑下的汗珠,大家都在忙着拆布上的橡皮筋,拆下来就?妥善的放到一旁,收集起来留作下次使用。
待整卷布都拆好,钟主任将布料一头?搭到烘干机器上,机器运转,将布料拉起来升至半空,她再次按下机器上的暂停键,和染织车间内的其他?人一样,仰头?望着染出来的布说不出话来。
不规则的靛蓝色或深或浅的在布料上晕染开,虚虚实实,留白的地方则像是天边没有相同形状的一朵朵云彩,丝丝缕缕,仿佛山间的云雾,美?得不像话。
玻璃窗外是阴雨绵绵的暗沉天空,而厂房里却显现出一片“晴天”,天蓝云白。
钟家佩被这般巨幅的“天空”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喃喃道,“怪不得叫云染……”
有激动的女工一把抱住周知意,“成?功了!我们做出来了!染出来可?真好看?!”
大家像被她的声音惊醒般,欢呼声骤然在染织车间响起。
周知意也不知道都有谁抱住她、兴奋的摇晃她的肩膀,她只是和大家一样,开心的笑起来,暂时忘却了自己在设计上的失败。
染好的布还要经过烘干定型、开幅打卷,才会变成?周知意从前见过的那种成?品布匹。
染织车间的女工们热情高涨,即使到了下班的时间都没有要离开的想法?,只想今天就?把成?品布做出来。
钟主任一边盯着机器的运转,一边催促周知意,“剩下就?是打卷了,小周老师你快回去吧,这都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了,你别和我们继续工作了,天要是黑了,你一个年轻女仔走夜路可?不安全。”
附和的声音一声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