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叶星终于移开目光,嘴角扯起有些无可奈何的自嘲笑意:&ldo;……沉洛,你要是真的在这就好了。&rdo;
她慢慢站起身,将隐的日光在她侧身投下淡寥的剪影,一如孤立于山巅的猎豹。
&ldo;我一直都在这里呢。&rdo;姑娘仰起头,用指尖轻轻敲了敲额角。
叶星没再答话,目光越过沉洛的幻影,看向自远处的贺兰图。
&ldo;夫人也来赏景吗?&rdo;
贺兰图在婢女的搀扶下缓步走来,温和一笑,&ldo;吃完饭后闲来无事,出来走走。这几天我一直想着去看望少主,可时间总是对不上,没想到竟在这遇到了。少主的伤怎么样了?&rdo;
&ldo;都是小伤,已经快好了。&rdo;叶星带着贺兰图坐到一旁的木长椅上,随口问:&ldo;你表哥怎么样了?&rdo;
&ldo;挺好的,&rdo;贺兰图道:&ldo;御光派的人不在,其他人很少再找表哥的麻烦,再加上这两日确定了表哥不会毒发,一些人对他的态度也有所转和。多亏了少主。&rdo;
叶星一哂:&ldo;我与图坤做了交易而已,不必谢我。&rdo;
&ldo;交易是真,你救了我也是真,不能一概而论。&rdo;贺兰图从婢女那里接过锦囊,&ldo;说到这个,这次我来找少主,便是替表哥亲自把这个交到你手上。表哥说这是给你的谢礼。&rdo;
图坤虽然已经证明自己不会毒发,但住客中仍有人心存提防,再加上最近风波不断,他此时若再和处在风口浪尖中心的龙潭镖局多有来往,住客之中大抵会更加议论纷纷。
虽说这话略显荒谬,但不得不承认,在这客栈里,处在风口浪尖的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
数日前在子时后大张旗鼓出去肃清狼群的野队、故意挑事的御光派、那几个借着狼毒出现人心惶惶之时,在私下里做着驱赶住客给别人换房间勾当的奸商。如今都已埋在了别人的饭后闲谈里。
龙潭镖局绝不能做下一个。
所以她这几天才一直待在房间里,养伤是一方面,避人也是一方面。
如今客栈人心鬼蜮,难免有人故意借此搅混水。
她不得不防。
叶星了然于心,接过锦囊,略微打开一看,便见里面有颗隐发亮光的珠子,&ldo;东海珠,市面上千金难求的好东西。我不过是随手一帮的小忙,何须这种贵重谢礼。&rdo;
婢女早已识趣地守在十步之外,贺兰图逡巡四周,随后轻声道:&ldo;这其实并非是表哥的谢礼,而是那两位住客给表哥的谢礼。&rdo;
近乎话音落地的同时,叶星就明白了那两人指的是谁。
&ldo;这珠子生长在东海沟壑深处,取物过程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便会命丧深海,因此市面流通极少。就算是地方首富,家中也没几个。&rdo;叶星说:&ldo;他竟然会有这东西。&rdo;
况且,以图坤那日提起他时的态度来看,两人完全不像是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当谢礼的关系。
&ldo;这我就不清楚了,这东海珠最初是那位住客的朋友送来的。&rdo;
贺兰图说:&ldo;表哥前段时间帮衬过他们几回,后来临着要去围剿狼群时,他便把这东西送给表哥了。表哥当时推辞了几回,但他却仍执意要送,还说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他是真把表哥当亲兄弟,才想要送的。&rdo;
叶星安静听着。
比起礼物,这东西倒更像是什么不得不脱手的烫手山芋。
……又或是临死前交代托管的遗物。
&ldo;这东海珠的确千金难求,我表哥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然也不会再拒绝。不过,和他同行的那位住客知道了此事后,说什么也不让,甚至他们两人还大吵了一架。&rdo;
说到这,贺兰图轻轻叹了口气:&ldo;如今那两人遭遇不测,再回头看,总觉得这件事过于蹊跷,表哥便让我把这个交给少主,说不定会对你有些帮助。&rdo;
图坤有家人要保护,他的目的不过是想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离开客栈,其余风波内幕,他们一概不想知道。
知道得越多,牵扯得越深,到时半身淌进这场浑水里,想要再出来,可就难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谁也没多说什么,叶星收好锦囊,道:&ldo;多谢了。&rdo;
贺兰图清浅一笑,&ldo;是我们要谢谢少主的照拂才是。&rdo;
叶星顿了顿,随口问:&ldo;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可好些了?&rdo;
贺兰图轻轻抚着隆起的肚子,笑着说:&ldo;我以前跟着表哥的车队到处游商,经常会遇到些蛮横挑事的山匪流氓,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了。况且那日还有少主在场,后来客栈老板又给我配了些调理身子的药方,如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rdo;
叶星嗯了一声,&ldo;那就好。&rdo;
刚说完,她就看贺兰图嘴唇翕动,像是说错了什么话,&ldo;啊,抱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客栈老板医者仁心,对待住客还挺认真的……&rdo;
叶星对她这番局促的解释顿感莫名其妙,但面上还是点点头,违心地说:&ldo;他人的确挺好的。&rdo;
这话说完,叶星眼皮倏地一跳。
贺兰图又看向她,眨了眨眼,&ldo;你和客栈老板……&rdo;
她话音未落,便见叶星的目光已经移向了她身后,一双黑灰异瞳锐利地微微眯起。
&ldo;……不对,这人怎么没被感染?&rdo;
&iddot;客栈的密室内。身着深蓝长袍的男子才从浑浑噩噩中醒来,他下意识摸了摸刺痛的后颈,同时抬眼看向周围。
嵌在墙上的烛灯昏暗飘摇,四面用砖石堆砌的厚墙映入逐渐清明的视线中。
男子踉跄地站起身,走向墙边,手指扣着砖石的缝隙,&ldo;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