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和周家交好,那也不能把血库里的血都给一个人留着。而遥遥这个病,动手术的话,用血量怕是不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了。
“有备无患。也算是给孩子积福了。”汪医生笑着多解释了几句。主要是怕周庚礼误会。
“我们明白的。”
两人出去后,同时在门口沉默地站定。几秒后,李佩央向左走,周庚礼拉住她,“你去哪?”病房在另一边。
李佩央垂眸,“献血。”她得平复一下情绪再去见孩子。
“我跟你一起去。”他走到她身边。
献血室里,两人并排而坐。
两位护士跟他们确认,“血型?”
“ab。”“ab。”
“都是ab型?”小护士有些惊讶,“你们是兄妹?”
“”“”
周庚礼解开袖扣,配合地把袖子撸上去,“我们的孩子在楼上住院。”
“怪不得。”另一个护士打圆场,“你们还真有夫妻相。”
“是是是,都长这么好看。”失言的小护士找补了一句。
针扎进去之前,李佩央紧紧地闭上眼,别开头不去看。
周庚礼看着她这个动作,不禁微微弯起嘴角。还这么怕疼。以前也是,发烧宁愿挺着也不去打针。
“怕疼”这种金贵的字眼,本不该出现在她李佩央的字典里的。她的出身和她的经历,都不允许她说出这两个字。听起来太过于矫情。但李佩央自己清楚,她就是怕疼。她可以忍耐疼痛,但不代表不恐惧。
一只温热手掌搭上她肩膀,“已经好了。”周庚礼递给她一根棉签,语气严肃,“摁住别松开。”她从前打针总是提前松手,针眼流血,手背要青好几天。
李佩央接过来,默默摁住针眼。她又不是傻子,吃一堑长一智,她现在每次都摁五分钟。
两人坐在休息室里,李佩央低头不语。他看了她两眼,“我爸,和我大哥都是ab型血。”他们是血缘亲属不能给遥遥输血,周庚礼只是想告诉她,这事不用她操心。
她担心的不是这件事。李佩央想了想,问:“他们都知道了吗?”遥遥的存在。
“今天知道了。”他大张旗鼓地带她们来医院。京市的消息都是长翅膀的麻雀,传得很快。
李佩央蹙眉,“那他们”
“遥遥治病优先。你不用担心。”周庚礼先开口打消她的顾虑。
那就好。感觉差不多了,李佩央移开棉签,小小的针眼已经愈合了。“谢谢。”她轻声说。
“你不用谢我。我是不想遥遥被打扰。”周庚礼跟她一起走出去,“我公司还有事,你和遥遥说,我忙完就来。”
“没关系,你去忙吧。我先去看看她。”李佩央并不多说,转身离开,稳步走向电梯。
身后,男人深沉复杂的目光锁在她背影上,久久才移开。
耳朵
“佩央小姐,遥遥吃过饭,刚刚玩了一会儿,现在睡着了。”
李佩央回病房后,负责照顾遥遥的护工对她说。
“谢谢您,辛苦了。”这位护工看起来有四十出头,李佩央对她很客气。
“您不用跟我客气。”护工朝她笑笑,“遥遥是个听话的孩子,照顾她我很省心。”
李佩央看着病床上被子拱起的小小一只,目光渐变柔软,她对护工说,“可能接下来要麻烦您不少日子,您怎么称呼?”
“哎呀佩央小姐你太客气了。”她一口一个您,叫得护工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姓付。”
“付姨。”李佩央淡笑握住她的手,和气道:“以后麻烦你了。报酬方面,我可以按市场价——”
“佩央小姐,不用不用。”付姨急忙推辞,“周先生已经付过我工资了,我不能再收您的钱。”
好吧。李佩央微微低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只好说,“那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好的,佩央小姐。”一番简单交谈,付姨在心里松了口气。她这次的工作雇主给开的报酬很高,她还以为会是个多难伺候的一家。没想到付姨出门前又回头看向单人病房里的母女,暗想,这孩子大概是随她妈妈了。
佩央小姐说话温柔又没架子,生得遥遥听话又乖巧。相比之下,那位周先生那可不是她能得罪起的人。付姨不敢多想拎着收拾好的垃圾快步离开。
病房内,李佩央坐到床边,动作轻柔地拨开女儿脸侧的碎发,弯腰轻吻她的额顶发丝。无论如何,她都要让她活下去。这是她的女儿,是她的命。
今天起得早,又折腾一上午做检查,小姑娘累了,睡得很熟。李佩央就静静地靠在床边,视线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拂过这张很像她的小脸,脑海里回忆起她小时候牙牙学语的模样。
目光移到遥遥耳朵时,她不禁伸手揉了揉。
六七岁,在和遥遥一样大的年纪,李佩央每天都要干许多农活,要割草,要喂鸡,还会挨打。脸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她那时听村里的老人讲,耳垂厚大是有福之相。她便总是对着碎掉一片的镜子用力扯自己又小又薄的耳垂。她也想有大耳垂,想有福气,然后离开那个家后来她如愿了,但耳垂还是没变。
不过自那以后,李佩央就有了一个习惯,看人先看他的耳朵。碰到耳垂大的,她还很喜欢摸。
此刻,她摸着女儿圆圆的耳垂想,她的小姑娘生来就有福气,这次一定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的。
揉着揉着,李佩央忽然想到,他注意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