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师娘赶紧把情况说了,薛教授拿过王校长的信,认认真真地读了两遍,点点头,揉成一团给丢煤炉子里烧了。
他换了一种眼光打量程冬至,不再是长者打量孩童的慈爱眼神,更包含了一种半信半疑的审视,以及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啥都会”薛教授问程冬至。
信里,王校长把程冬至夸上了天,说她是他所见过最冰雪聪明的学生,小小年纪就过目不忘,旁征博引,比当年那谁还要再聪明几分。那谁是一个提不得的代名词,尤其是在薛师娘面前,所以王校长写得含糊,薛教授看得心虚,看完就烧的缘由也在这里老伴儿年纪虽大,醋劲儿可不小哩要是叫她知道自己当年还有那么一段热烈的爱情时期,保准拧着他的耳朵闹几天
程冬至很谦虚地回答道“都只会一点,懂得不多也不深。”
薛教授点点头,现场拿出纸笔来唰唰地写了一大堆题目,叫程冬至当着他的面做。
程冬至看了看,这个老头子也是疯,居然还出了苏语与英语的题目。虽然这些题她都可以做,却故意避开,只捡那些比较正常的题目做了。外语这种东西实在没办法解释是从哪儿学来的,还是不出这个风头的好。
做完题目后,薛教授拿起纸看了一看,点点头,长叹了一口气。
这个叹气让程冬至有些心惊胆战咋了,难道她不该避开那些题,应该好好表现一下才好吗
薛教授摸摸程冬至的脑袋,惋惜道“是个好苗子哇不仅记忆力好,还有悟性和灵性,像你这么聪明的孩子我见过的一只手数得过来。”
尽管自己被夸了,可程冬至却高兴不起来,对方这个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愿意推荐她的样子啊。
果然,薛教授十动然拒了她“要是前几年我还可以想想办法,这几年的指标越来越缩紧,不管是谁举荐的都要审核个好几道,不说好赖,只要不是本地的娃娃全都刷下去了。现在往省城里头挤可比啥都难呢也就是那些大工厂还有点名额,下头的附属中学基本都把关口给把死了。没办法,眼下的情形这么难,不把人从城里精简出去就不错了,那还能多多地添人来吃供应粮呀”
程冬至失望地点点头,心里有点嘀咕那你早说啊干嘛还出这么多题目,害她白写半天。
“这几天你学校那边和家里头,有啥急事没”薛教授问。
程冬至下意识摇摇头。要有急事她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出来了。
“那这样,推荐我先试着给你写了送过去,不管是啥结果,到时候再说。你大老远地过来,又是头一次,我们带你在这省城好好玩个几天,也不算白来一趟,你说呢”
程冬至想起了著名的三大金句“都不容易”,“多大点事儿”,“来都来了”
既然如此,就先不管其他的了,反正来都来了,不如痛痛快快地玩儿几天再说
“嗯那就谢谢薛爷爷啦”她爽快地答应了,笑得十分开心。
程冬至如此大气不扭捏,薛教授夫妇也是欢喜非常,对视而笑。
他们的子女都在外省参加工作,一年到头难得见孙辈们一眼,日子过得虽然很雅味,但多少也有些冷清。难得有个这么伶俐可爱的女娃娃过来,又是老朋友看重的得意学生,他们说什么也不肯就这样放人家孩子回去了。
本来老两口中午打算对付着吃点糊汤,现在有了一个小客人,薛教授当场拍板“走,去食堂打牙祭去小丫头你来的可赶巧,一个月也就这两天有点儿像样的菜,是不是老王告诉你掐着点儿过来的”
程冬至嘻嘻笑了,这么说的话,那她的运气是不错
薛师娘从墙上挂着的一个布袋里取了钱和票出来,薛教授和个老小孩一样催着程冬至跟紧他,三人就这样乐呵呵地一起出了员工楼,朝大学的食堂走去。
一路上,程冬至好奇地四处打量,这学校真好看
薛教授所在的,是省城的立人大学,前身是民国时期的一所私立名校,解放后与另外一所学校合并,成了现在的立大。校内的大部分建筑和景物都得到了妥善的保留,比如这一路过去的两排参天大树,不知道啥品种,看着就像个大伞盖儿,树干雪白笔直,树冠子绿茵茵的,气味还很好闻,让人格外神清气爽。
薛教授夫妇在学校里还是很有人气的,这一路走过去不少学生或者老师都在和他们打招呼,友善地问程冬至是哪来的小孩儿,薛教授统一回复是自己老家的晚辈。
食堂在一个操场的后面,看着很大,但是坐在里面的人不算特别多。
薛教授夫妇带着程冬至直接上了二楼的职工饭堂,他选了个桌子占位,掌管钱票大权的薛师娘则领着程冬至去了窗口挑菜,态度十分诚恳热情“喜欢吃啥直接点,别舍不得这里的职工票都是月底过期作废,你用不着替我们俩省,省了也浪费了。”
程冬至又不傻,她看得明明白白,墙上写着买饭菜不仅要这个啥职工票,还要钱和粮票,为了不浪费职工票而多花钱和粮票,这岂不是本末倒置吗
于是她看了一圈墙上小黑板的今日菜单,点了最便宜的一个菜“我要吃甜菜叶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