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珏捂住磕痛的額頭,「沒事。」
林逾靜覺得他有點奇怪,好像憋了什麼話想說又沒說,但他無意深究,撩開旁邊藍色紗簾,「好像到了,該下車了吧?」
活動地點定在臨海市郊區的農業基地,這片基地占地面積極大,正中間一條河流貫穿而過,左右兩邊的蔬菜瓜果基地由三座石拱橋連接,葡萄藤的架子纏在青石板的小路上,大棚里還種著各種各樣的綠色蔬菜。
活動按班級劃分區域,趙珏作為帶隊老師戴著個藍色工作牌四處走動,林逾靜則守在泥坑邊看林吱吱和比她大一點的小孩挖土,趙珏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背著手站在他身邊:「怎麼不跟著去玩?」
林逾靜看他一眼,「只有小孩子才愛玩泥巴。」
話音剛落,就有一兩個年輕的家長參與了進去,老師乾脆帶著大家在土堆旁玩起了遊戲,趙珏不懷好意地看林逾靜,對方撇了頭沒說話。
遊戲活動很多,林吱吱跟著一群大孩子進了人家的大棚參觀果蔬種植,林逾靜身體不適,踱步到基地中間的河邊草地上坐下,這裡零零散散坐了幾個年輕家長,孩子有老師帶著做科普教育工作,一群大人自然不必再聽,三三倆倆聚在此處侃天說地。
林逾靜性子內斂,坐在斜坡的苦草堆邊撿石頭玩,對面有一兩個孩子在追逐打鬧,林逾靜看了一眼,拾起石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朝水裡扔。
他在君君市一個月就兩天假期,原本今天不該他休假,為了陪林吱吱參加春遊活動,他替孫乾站了兩個晚上的班才換來這麼一個休息日。
勤姐夫妻年輕時在外做包工頭,後來賺了點錢就回臨海開了兩家小店,一家水果店和一家市,夫妻倆靠著兩家店的收入過上了輕輕鬆鬆等錢入帳的生活。
勤姐心眼不壞,但對員工沒什麼情義可講,一個月一兩百的出勤獎她記得比誰都清楚,哪怕店門就晚開一分鐘時間,那點錢就能馬上被扣光,平時有點事請個假更是得受盡她白眼,好像你白拿了她的錢不幹活那樣苦大仇深。
其實這些都沒錯,只是多年相處下來一直如此,未免太不近人情。
白天上班晚上兼職的生活不苦但累,小丫頭長大了,林逾靜有時候也希望自己能花點時間多陪陪她,但高強度的工作時間不足以支撐林逾靜這樣做。
就比如今天,原本有個機會可以和小姑娘出來玩上一天,他自己卻因為連日來的勞累虛了底子,一場感冒就能讓他眼冒金星,沒了活力。
林逾靜馬上奔三,總不能一直靠著這點奔波忙碌來的湯湯水水過活,他尋思著做點其他的,最好是學個傍身的手藝。
一望無際的藍掛在蒼穹,小河翻騰的水奔流而下,一隻嗡嗡的蜜蜂從苦草尖上立足飛過,林逾靜很久沒這樣愜意,雙手向後撐著地,閉著眼睛享受短暫的美好。
意外發生在瞬息之間,只聽「撲通」一聲,周邊傳來驚呼聲,林逾靜睜開眼,原本對面成雙打鬧的小孩只剩下一個,青綠色的河水劇烈翻騰起來,像吞噬萬物的巨獸,小孩子露出一個頭在河面上撲騰,幾乎沒有猶豫的時間,林逾靜連外套都沒來得及脫就縱身跳了下去。
最強烈的感覺就是冷,料峭春寒,剛剛解凍的河水像刺骨的寒冰團團包圍,林逾靜分不清冷與痛,全身上下的感知暫時麻痹。
逆著水流的方向朝對面游過去,河面不寬,小孩的手臂掙脫了好幾次,林逾靜被迎面而來的水浪拍了好幾下臉,混亂之中林逾靜圈住小孩子的肩膀,拖著他朝岸邊游去。
距離不到兩米的岸邊他遊了幾分鐘,河水凍得他近乎竭力,岸邊的喧囂聲都被耳邊的水流隔絕在外。
終於,他抓住了斜坡的雜草,手臂終於借到一點力氣,抓住那片連著泥濘的草地撲上了岸,手背上全是被草尖割出來的紅痕。
一群大人匆忙圍了過來,林逾靜被凍得面色蒼白,一片慌亂中他被人扣住肩膀,濕噠噠的外套被趙珏脫下,一件加絨的皮衣披到自己身上,趙珏擁著他半邊肩膀,單純只為給他取暖。
縣醫院,林逾靜裡邊的襯衣已經脫了,外邊穿著趙珏的皮衣保暖,他臉色蒼白,原本紅潤的嘴唇被凍成紫色,瘦削的臉上只有一雙黝黑的眼睛顯得分外深邃。
趙珏心裡一驚,他不知道林逾靜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怎麼能把自己搞成這副營養不良的模樣,難怪看上去年輕,瘦得跟個高中生一樣能不年輕嗎?
趙珏:「傷口接下來幾天不要沾水,三天後來換一次藥。」
林逾靜點了點頭,「嗯,謝謝。」
這副不咸不淡的樣子讓趙珏疑心他根本沒聽進去,他蹲下身抬起林逾靜的腳,腳背上纏了一圈厚實的繃帶。
天知道他在種植中心聽說有學生掉進河裡時有多著急,幾乎是一口氣沒喘地跑了過來,結果一來就看見臉色白得跟紙一樣的林逾靜癱在草地上,那樣子活像馬上就要斷魂歸去的林黛玉。
好在一大一小都沒出大問題,就是林逾靜跳下去時太急,不小心被岸邊的石塊劃出了一條口子,趙珏二話不說背著他上自己的車,一路疾馳把人送到了附近的醫院處理傷口。
「腳劃傷了怎麼不知道說?」
「水太冷,我被凍得沒知覺了,」就這麼換藥的十幾分鐘時間,趙珏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一條毛褲和透明水杯,毛褲攛掇著林逾靜換上了,水杯也接滿熱水往他懷裡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