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何尝不晓得她是眼线,不过这个时候她已经心如磐石,什么都不在意了,反正无论谁来都掀不起风浪。
亲生的丫鬟和后养的丫鬟果然有天壤之别。
看着主子那副难受至极的模样,茯苓已经招架不住跟着哭起来,而彤儿却非常沉稳,一点儿不显惊慌。
或者说,她淡定得有些过头。
彤儿看了容妃两眼,见她的确面色苍白、神情痛苦,不似做戏的样子,便当机立断道:“奴婢马上去请郭太医给娘娘开药,看有没有办法能够止住孕吐。”
答案自然是有的。
宫里什么都不多,就是女人和孩子多,太医们做这些事轻车熟路,肯定不会出什么差错,手上的办法千奇百怪,无比丰富,随便拿一两招出来就足以应付现在的状况。
彤儿很快从太医院折返,没来得及进门,手里提着两个黄纸包就径直走向厨房煎药。
茯苓在门外望了望,又踱步进门,满脸担忧地说:“奴婢觉得她不是好鸟,太不放心了…要不还是我去煎药吧?”
太后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过来,傻子才看不出是在监视娘娘。既然对方没怀好心,茯苓也生不出什么好感,对那彤儿是横看不顺眼,竖看还是不顺眼,老觉得她会做坏事。
沈稚秋听完噎了下,心想:你笨手笨脚的,换你煎药,我真怕你把本宫的药碗给砸了!
不过她当然不可能把心里想的话老老实实说出来,否则得多伤小丫头的心呢?于是容妃娘娘只能顺着她的毛,委婉地说:“不必太过担心,本宫相信她做不了什么的。”
茯苓还是不放心,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您这是盲目自信!现在还未到用膳的时辰,厨房里没几个人,彤儿要是偷偷下点药,咱们谁都弄不明白。”
想得真周到。
容妃感动得眼泪哗哗,握住她的手,动情地说:“看着你这么关心本宫,我的心就像沐浴在春风和暖阳中,别提有多温暖了。”
宫女表情古怪,谨慎地往后退去半步。
她嘴唇动了动,有点儿为难:“娘娘,有话好好说。”
“……”沈稚秋察觉到宫女语气里不加掩饰的嫌弃,摸了摸鼻尖,决定恢复正常状态。
她喝了口水,将口腔里苦涩的味道冲淡些许,随后开始认真地解释。
“如今太后比本宫更加在意这个孩子,她只会想方设法地保住他,让他出生,怎么会派人来害我?”女子微微一笑,又说,“再则,即便下了药也无所谓。”
“啊…”茯苓听不太懂,挠了挠头,“下药了还无所谓?”
沈稚秋闷笑了声,彻底打消告诉她真相的念头,伸手在花苞头宫女脑袋上轻轻一敲:“你的脑袋瓜里全是水,无论怎么想都是想不通的,不如省点力气吧。”
说罢,未等对方有什么别的反应,她又勾下身子作出干呕状。
茯苓一脸茫然,不晓得自家娘娘病情怎么又严重了。
她不懂不要紧,该懂的人明白就行。
彤儿端了碗洗净的葡萄进来,送到女子跟前,毕恭毕敬道:“娘娘还是难受得紧?不妨吃些葡萄,酸甜可口,也许能缓解下不适的感觉。”
沈稚秋好像还是十分难受的样子,她费力地抬起头,冲宫女感激一笑,双目空洞,无神的盯着一处,温柔地道了声“谢谢”。
彤儿愣了愣,完全没想到会从一位妃子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她心头一暖,不由想到:以前总听宫里的人说容妃娘娘平易近人、和善可亲,今日一见才知果真如此。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身份卑贱,在主子眼里天生就是活该伺候人的贱命。没有人会在乎她的付出,也没有人感激她的侍奉。可容妃在明知她是太后眼线的情况下仍以礼相待,给了她绝对的尊重,实在让她为之动容。
宫女眼神烁了烁,声音不觉更加轻软:“能为娘娘做事是奴婢的荣幸,您无须道谢的。”
沈稚秋故作严肃表情,一本正经地说:“此言差矣,你帮了我的忙,我当然该说谢谢。同样我对你好,你肯定也会对我好,不是吗?”
她说得坦然,好像这本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彤儿像被什么刺激到似的,瞳孔骤然放大。
过了会儿,她小声回应:“没错,娘娘说得对。”
做人本该如此,礼尚往来,以德报德。
是夜,烛火渐熄,星光璀璨。
容妃入睡以后,彤儿结束一天的工作,和负责守夜的宫人打了个照面,出了正殿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她是寿康宫特地派来的宫女,地位非比寻常,当然不可能自降身份和其他婢女同住。她单独住在茯苓、当归隔壁,屋内装潢显然也要华丽很多。
女子进屋后,先是点起根蜡烛在桌旁坐了许久,等确定旁边屋子的宫女已经回到房间,她才一口吹灭蜡烛。
彤儿又在黑暗中静坐了会儿,然后起身,悄悄溜出屋子,钻进夜色之中。
她去的方向,正是寿康宫所在。
小白花识破计谋
如今分明已是夜间,寿康宫内却金炉焚香,烟雾袅袅,亮如白昼。
殿中玉珠结帘,陈太后斜靠在窗边,手里捧着杯茶,抬眼睨她,淡淡道:“出来的时候没被人瞧见吧?”
彤儿垂头说:“没有,奴婢一直等到她们熄灯才离开。”
“嗯。”太后鼻子里溢出一声轻哼,凤眼眯起,问她,“你贴身侍奉数日,容妃有没有露出破绽?”
她仔细回想了下,谨慎地回答:“目前看来没有什么不对劲。娘娘今个儿早起后干呕不止,闻到鱼腥味儿也十分不适,小厨房里的御厨只能清蒸,都不敢放太重的油盐,就怕主子受不了,这些都比较符合有孕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