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个白种人,看起来约摸三十来岁,脸上不留须,皮肤白皙五官阴柔,头顶油腻的中分型,他身穿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黑色背带裤,表面上没有沾染到半点灰尘,甚至姿势都相当自然,仿佛只是坐在地上犯起瞌睡,自然后仰躺下入梦。
但他的面目却是格外狰狞,死不瞑目的双眼圆睁暴突,一缕已经凝固的血迹从他嘴角渗下,惨白且僵硬的脸上残留有扭曲的惊恐和诧异,似乎在其生命的最后一刻目睹到了什么极其惊悚的事物,以至于那股临死前的恐惧深深地镌刻在他的尸体上。
在死者脚下附近还有一滩干涸的放射状血迹,看起来是他临死前喷吐而出。
这已经不是沃森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尸体,他早在富尔斯坦的战场上见过真正的尸山血海。相比之眼前这幕不过是小儿科。
望着死者生前微屈的双腿,似乎原先是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
沃森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一番场景——漆黑的夜里,这名受害者盘坐在壁炉前,或许是在静思,或许是在阅读,突然某种难以言表的伤势或苦痛向他袭来,他抑制不住喷吐出一口鲜血,甚至都来不及挣扎求救,最后只留下来一道绝望的惨叫。
若真是如此……怎么感觉颇有几分像是武侠小说中走火入魔的情形,死者独居密室修炼神功,却不慎练岔,气血翻滚之下内伤,因无人救助只能默默等死。
沃森轻轻摇头将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逐出脑内,他观死者死状,衣衫整齐无打斗痕迹,像是中毒以致身亡。
福尔摩斯在尸体旁边蹲下,“你们检查过尸体了吧,确定没有任何外伤?”
“绝对没有!”
两位警界精英异口同声地喊道。
莱斯特雷德谨慎地补充道:“至少以肉眼来看,没有现明显的击打痕迹,虽然在死者食指肚上现了点点血迹,但未现有遗言。”
格雷斯不甘示弱道:“初步检查结果也不像是中毒,至少不是常规的毒素。”
福尔摩斯微微颔,但似乎并不信任这两位精英警探。
她戴上白手套触摸尸体,纤细修长的手指摸摸这里、按按那里,还解开死者白衬衫的衣扣查看,不遗漏任何地方。
福尔摩斯的动作熟练迅,在短暂的时间里,完成了一系列细致且缜密的检查。比起侦探,她更像是一名专业的法医。
最后,她再确认似地凑近闻了闻死者的嘴唇,既没有闻到当代惯用的氰化物毒药的苦杏仁味道,也没有其他异常的味道,只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末了她脸上浮现出恍惚且茫然的神情,看来是一无所获。
“送去法检吧。”夏洛特小姐起身说道:“到时候记得把详细的鉴证报告拿给我看看。”
现场早已准备有担架和抬担架的人,随着格雷森一声令下,两个警员抬着担架从屋外跑了进来,将尸体搬到担架上面。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沃森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角落,动作隐蔽总是行走在众人视野的死角,让人下意识地忽略掉他的存在,似乎只是一件原本就摆放在现场的家具。
这也算是沃森在战场留下的后遗症——时刻注意隐蔽自己的踪迹。
他默默比对着包括门口警卫在内的现场六名警员的体型,都与他方才所推测的脚印衍生模型一一对应,唯独只剩下置于最底层的一双脚印未找到对应的主人——这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的痕迹。
在看到福尔摩斯微微摇头起身以后,沃森也有些诧异——竟然真的不是中毒?或者说是连福尔摩斯都没接触过的冷门毒素?
见连福尔摩斯都调查无果,他忍不住开始遐想——假若自己是此案的凶手,该如何才能造成如此现场?
貌似毫无伤的尸体——在排除中毒因素以后,似乎就只剩下过度惊吓导致心源性猝死这一因素……除非凶手还掌握了来自古老东方的传说中的暗劲技巧,轻轻一按便能置人于死地。
犹如密室般的现场——这点倒是相较容易些,或许是屋内还隐藏着秘道或密门——阁楼上的小窗户就很合适,体型娇小者正好通过;或许是设置有延时关闭门户的小机关,这点在进门时没有现,暂且忽略。
沃森甚至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或许昨夜巡警听到的那声惨叫……并非是死者出,还有可能是凶手用以混淆视线的手段。
他脑里浮现出一副场景:
昨夜,死者正端坐于正厅地面上,藉着昏暗的灯光阅读书籍,忽而在光线无法照耀到的阴影中,猛地窜出来体型娇小的凶手,凶手运用某种未知的手段径直将受害者惊骇至死。
随后凶手迅打扫自己出现过的痕迹,飞快地跑到阁楼,从那扇小窗户中钻出。
这时凶手目睹到不远处手持提灯的巡警,出于某种或炫耀或张狂或分散注意的想法,他她临时起意,在抹去庭院中的踪迹以后,躲在屋后出一声貌似凄惨的叫声,引来巡警查看。
而当巡警费劲力气破门而入以后,就只会见到倒地不起的受害者,在初步的主观意愿下便会错以为对方是刚死去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