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年轻,出来以后,好好做人,别再做违法乱纪的事了。”
陈东实打心底为她可惜。
徐丽泪水涟涟,“可我还能做什么日子总该要过下去,我也总该要活下去”
“谋生的法子有很多,不一定非要做那个”陈东实见李倩往这边走,忙打住话头,“你快些喝,等出来了,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东哥,”徐丽抹了把鼻涕,大义凛然地看着陈东实,“我肯叫你一声哥,是真的把你当亲人。你如果不嫌弃,以后只当我是你干妹妹,咱们虽无血缘,认识时间也不长,可我认定了,你是个可以托付的,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话没说完,徐丽折身下跪,吓得陈东实来不及点头。
他心里是高兴的,自打肖楠走后,徐丽来了,他不止一次感觉到,上天有意在他最孤独的时候,指派一个人到身边。
那个人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在就好。只要在那儿,陈东实就有走下去的希望。曾经的童童是,肖楠是,现在的徐丽也是。
“我知道那儿。”趁李倩还没走近,徐丽凑到陈东实身边,言语低切,“你手上拿着的那个名片,名片上的监狱”
陈东实登时愣住,止住本想揣起名片的手。
“你这些天,常望着这张名片发呆。”徐丽哽咽了一下,眼眶通红,“我虽然不知道你心里藏了什么事,但我看得出来,你一直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去。”
陈东实不置可否。
“去吧,大胆向前走,别回头。”
李倩逐步逼近。
徐丽识趣地后退一步,与陈东实拉开距离。
男人抬眼看向眼前女人,短短几秒,恍如世纪。
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个人。
“快走吧,待会回局里还有很多东西要审。”
李倩领着两协警前来催促,动作麻利地将镣铐戴在徐丽手上。
徐丽一口饮尽碗底的鸡汤,如水泊梁山的女豪杰,毅然决然踏上了警车。
陈东实望着徐徐远去的一行人,捏着名片的手,隐约发烫。
不知为何,他扑哧一声,笑了。
他终于又有家人了。
一张名片,记载的信息永远有限。
陈东实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徐丽没有说错,自己的确是在纠结。
曹建德为什么会说那个地方有自己想要的答案,陈东实其实不太敢承认,或者说害怕。他害怕那个答案是真的,残酷又血淋淋的,把自己最后一点希望给掐灭。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再失去的了,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徐丽上警车前说,“大胆走,别回头”,像是给了他一个明确的指向。在周围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时,只有她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告诉自己,万事皆有可能。
陈东实捏着名片,如约出现在市监狱所大门前。七八月份的乌兰巴托,气温居高不下,光干站着就能焖出一身的汗。陈东实没着急进去,而是先等了一会,等到身上短袖都湿透了,才不紧不慢抬腿迈过斑马线。
“我”没等他把话说完,保安亭外的护栏徐徐升起,显然提前就打过招呼。
陈东实顺着指引走进大门,在一栋水泥楼房前,见到了两位身穿制服的狱警。
“曹队朋友?”对方远远打上招呼,陈东实往旁边一眺,左边是犯人的休息区,正值放风时间,劳改犯们成群荡在铁丝网后,像是一团聚散随心的蚁群。
陈东实看得头皮发麻,有意离铁丝网远了一些。狱警引他进安检室,犯人还没带出来,按规定陈东实须坐等片刻。
其中一位狱警说:“曹队说过了,您是李威龙的家属?”
陈东实点点头,家属这么说好像也没有错。
“今天要见的是甲类案犯,危险度极高。你们只有十分钟时间,如果遇到紧急情况,记得按旁边的警报铃,还有,即便有玻璃罩,也绝对不能和犯人近身接触。”
狱警一边吩咐着,一边替陈东实做着搜身流程。搜到一半时,陈东实听到闸门开锁的声音,没猜错的话,要见的人已经带来了。
陈东实的心忽地收紧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朝会面室走去。
“犯人名叫王肖财,道上人喊瘤子,他就是杀害李威龙的凶手。”
陈东实瞳仁猛缩,一股澎湃的血气涌上喉头。
“记得,十分钟。”
狱警指了指手上的表,退出会面室,房间里只剩一面玻璃之隔的陈东实和他要见的人。
玻璃那端的王肖财神色堪堪,唇边还挂着没结痂的血渍,他的样貌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就像每天陈东实会在火车站看到的那些脸。陈东实实在想不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普通到甚至有些淳朴的男人,居然会做出虐杀警察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王肖财嗤笑一声,逢人便扬眉挑衅地问,“你是李威龙什么人?”
陈东实躬身坐下,冷冷看着对面,唇角抽搐:“朋友。”
“朋友?”王肖财将脸贴到玻璃上,如一只贪婪的抱脸虫,细致地检索着,“不对我认得你那小警察身上一直揣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你。”
陈东实下腹一痛,像被捅了一刀。有些仗还没开始打,他就已经感觉到输了。
“你跟他什么关系?”王肖财愤愤起身,若非有镣链禁锢着,他早离了座椅,“怎么,你今天来是想替他报仇的?哈哈哈哈做梦我在这里吃好睡好,你放心,我一定会过得比你和那小警察潇洒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