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很久之前就喜歡小孩子麼?真是位耐心、親切的小姐。你們一定會相處的很融洽。」
到底這兩個行為究竟有什麼本質區別呢?
還是說只要把行為偽裝成對他人有利,擁有個合理的動機就能得到他人的讚賞麼?
繼體貼下人的大小姐、孝順母親的女人,虛偽的我如今又套上了慈愛的妻子人選這一層畫皮。
我沉默地注視著直哉的乳母阿玲、以及饒有興致打量著我的直毘人,一邊嘲笑著他們的自以為是,一邊又得努力調動去全身,好放鬆眉眼,露出記憶中母親應有的表情。
回想傍晚溫熱的風,回想如水般柔柔鋪開的橘紅霞光。
那時候母親還沒有被父親拋下,她纖細的指尖既不會掐住我的脖子,也不會擰上我的手臂。
在輕輕撩開我的額發後,她就會做出那樣的表情,說:
「該醒醒了,再睡下去晚上會睡不著的哦。」
我清楚地記得有關過往的回憶,以其為樣本時不時拿出取用。
由於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直毘人並不與我同住。今年剛成為特別一級術士的他得到了家主的地位,續弦的機會,以及接踵而來的繁忙義務。明天他便將出發處理一起突發的咒靈事件。
離開前,他帶著成為「家族貴客」的我接受其他幾位「候選人」的問候。
從直哉年幼的面龐,以及阿玲隻言片語的介紹中,我不難拼湊出直毘人亡妻的形象——
一位如同傳聞中禍國傾城的妖妃玉藻前般,明艷動人的美女。
她應有白皙細膩的皮膚,飽滿誘人的身材,然後最漂亮當屬眼眸。那眼睛嫵媚上揚、瑩潤得像是上好的碧璽,又幽深得仿佛蘊整個夏日的一汪碧水。
拿我和這樣的美人相比,就像把魚目和明珠放在一起,將清水和美酒一同呈上。
藥膳導致的厭世將我折磨得身材纖弱,皮膚蒼白,黑髮黑眼的我樣貌頂多算得上清秀可愛。
儘管過去常子總愛將我摟在懷裡,輕聲發出「白玉似的美人」「像從月亮上偷來的公主」之類意味不明的感嘆,但我只當那是被熱戀沖昏頭腦的人慣愛說的傻話,並未當真。
因血統而被選中的我寡淡而無,也難怪「成熟的男人們」對我毫無興。而這種糟糕的反應在直毘人的兩位親屬身上,表現得尤其嚴重。
一人是直毘人兄長的兒子甚一,另一人則是直毘人的弟弟扇,他們和我一般年紀又覺醒了優秀的術式,在家中的地位僅次於作為家主直毘人。
如果直哉未能覺醒術式,那麼他們在打敗直毘人後均有機會取而代之。
高大點的那個少年披著一頭張揚仿佛雄獅鬃毛的長髮,懶洋洋地坐在房間正中。聽聞門開的聲響,他下意識地抬眼忘了過來,視線在我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又隨意地轉回了回去,慢慢用粗大的手指摩挲腰間的刀柄。
而他身側的矮一點的少年則規矩地束起頭髮,他皮膚白皙樣貌也更為俊秀,站姿筆直嚴謹,面色冷凝,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氛。
少年不過看了我一眼就死死擰起了眉頭。他飛快地別開眼睛,從鼻子裡擠出一聲冷哼,與此同時,垂於身側的手掌也攥了起來。
主動出聲緩解這凝重氣氛的是直毘人,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同兩人介紹說:
「以後直哉由她負責教導,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希望你們好好相處。」
寒暄了幾句後,直毘人視線在屋內逡巡了一陣,朝坐著的甚一詢問說:
「甚爾呢?」
甚一瞥了直毘人一眼,滿不在乎地隨口答道:
「我怎麼知道?那小子就是個特立獨行的傢伙,他不守規矩慣了,大概又躲在哪裡了偷懶吧。」
「是麼?這種時候也不守規矩麼?」
直毘人說著好似在責備缺席者的話語,但帶著涼意的目光卻望向了另一側一語不發的扇。
「雖然你們是同樣的年齡……但女性總是比男性早熟一些,你們還只是孩子呢,生活中得記好對方是天元家尊貴的大小姐,規矩點才行。」
他擺出長輩的姿態,以慢條斯理的告誡作為這次見面的總結。
「作為家主你就是規矩,地位、未婚妻都是定好的,就不用再三強調了吧?」
仿佛被那沉甸甸的注視壓住了脖子,生硬地擠出這樣一句回復,扇頭也不回地離開這間會客室。
對於扇的發作直毘人臉色不變,他摸著唇邊的小鬍子,以含笑的聲音抱怨說:「真是個任性的弟弟,明明家裡都是靠實力說話的,像這樣胡亂發一通脾氣不還正好說明他還是小孩麼?叫讓人操心啊!」
「不過作為兄弟之前我還是家主。作為失禮的教訓,還是稍微關上一兩天吧。」
望著扇的背影,甚一則冷漠地咧開嘴角,露出了一個見怪不怪的表情。
「真可憐。」
「如果沒有其他事,我也回去鍛鍊了。」
如是發出嗤笑,他撐著膝蓋站直了身體。當從我身邊走過時,甚一再次短暫地瞥了我一眼。
以冰冷的視線拂過我的脖頸,他沉聲說道:
「再見,泉鳥小姐。」
剛從訓練場過來的男性身上還帶著汗水的味道,那高大強壯的身軀隨步伐帶來一針濕熱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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