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噼里啪啦地坠落在水洼上,荡起一圈圈涟漪,像是一团团清澈透明的烟火。
宛如忧郁沉重的青春文学小说场景,下一刻就会有女主角和男主角在伞下深情对视,背景伴奏上悲伤婉转基调的钢琴曲。
然而,擦肩而过的锋芒不仅划开了雨幕,连带着旖旎的场景一同撕破,刀鞘与如金属般的利爪连续碰撞,火花四溅,闪光不断地照亮双方的面庞。
无数道攻击飞梭在楚子航的两侧,被楚子航略显狼狈地格挡下来。芬格尔单手抵在一只死侍的口中,獠牙咬在他的皮肤上出令人牙酸的噪音,他看着被楚天骄凌厉攻势压制倒退出去的楚子航,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你倒是拔刀啊!等着被你爸砍死啊?!”
楚子航眼神闪躲,犹豫不决,只是纵身凭借过人的膂力不断后撤。好几次可以趁楚天骄出手的间隙释放君焰的机会都被他放弃。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假如互换位置,这个爱吃卤大肠的男人此时会怎么做?会亲手伤害他的儿子吗?不……不会!楚子航在心里否定这个想法。或许在很多环节上这个男人会出错,但唯独在爱他这件事上,男人不会有一点意外。他要带着男人走出尼伯龙根回到中国,去见那个叫苏小妍的女人,他有预感,这才是他想要的家。
楚天骄收爪握拳,臂膀绷紧,一记勾拳狠辣地击中楚子航的腹部。巨大的冲击将楚子航轰得倒飞出去,墙壁上开出密密麻麻如同龟甲般的裂缝。
酒德麻衣匆忙地从死侍堆里抽身,她回过头看向楚子航那边的战场。见到楚子航陷入被动,她手中双刀挽出绚烂刀华,凌空跃起一脚踹在一只死侍的头顶,整个人借力平地而起,冥照瞬间释放,她也在同时间龙化,充沛的力量蕴藏在细密鳞片之下,身形犹如箭矢,天羽羽斩拖曳出秋霜般的锋芒,直取楚天骄被鳞片覆盖的右手。
楚天骄余光一瞥,身后长刀已至,汗毛倒立,哪怕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可他毕竟是卡塞尔毕业的s级执行员,尽管此时被龙血侵蚀,战斗的本能也时刻铭记在他的骨子里。他脚步挪动,身形微微偏转,顺带抓起一旁死侍的尸体当做盾牌。
可是这一刀太快了,并且是趁着他换气的一瞬间,酒德麻衣婀娜的身姿在空中旋转,宛如匹练的刀锋伴随她的周身,杀机爆在瞬间,就如戏子拎着绸带在空中起舞,绸带里藏着软剑。
死侍分成两段,楚天骄的胸口被切开一道平滑的伤口,鲜血飙射。可是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利爪反而握住天羽羽斩,让刀尖进退不得。这只手臂的坚硬程度竟然如此恐怖,酒德麻衣没时间好奇,见到天羽羽斩无法拔出后,布都御魂立即从袖中滑落,反手握住刀柄将之刺向男人的小腹。
楚天骄怒目而视,他瞳孔猛缩,像是猫的眼睛遇见强光,璀璨的金光从眼缝中倾泻而出,糟糕!酒德麻衣顿感不妙,她记起来芬格尔当初的话语,这家伙的言灵和路明非的那个老古董校长——昂热的言灵相同。正当她迅丢弃天羽羽斩并带着布都御魂脱离时,言灵·时间零!释放。酒德麻衣的动作被放慢数十倍,她在楚天骄的眼里就像定格了一般,惊恐的眼神和蓄势的身姿,宛如教科书里遭遇暴风雨的海燕插画。
寂寞的杀机瞬间如沙漏般倒转!
男人左手拧断酒德麻衣的手腕,调转布都御魂的剑锋,猛然推入酒德麻衣的下腹,抬起肌肉虬扎的大腿将酒德麻衣狠狠踹飞出去。新伤口与旧伤口重叠,酒德麻衣如遭重创,她接连撞塌数道建筑物后蜷缩着身子摔在地上,身上的鳞片和她的喘息一样无力地开合。
“妹子啊?!”芬格尔捏爆一颗死侍的头颅,目光扫到倒在血泊里的酒德麻衣,他手忙脚乱地喊道。
四周的死侍见到这种情形,受到血液的感召,纷纷聚集在酒德麻衣的周围,但奈何酒德麻衣已经将布都御魂从小腹的伤口中拔出,她捂着伤口极力地持刀护卫,冥照不断闪烁,像是个短路的电灯泡。
芬格尔提着召唤出来的暝杀炎魔刀,迅护卫在她的身前,两人后退至一处角落,酒德麻衣将一件小巧如圆柱状的物品塞入芬格尔的手里。
“血清抑制剂,按钮弹出针管。”酒德麻衣用口型传达意思。芬格尔微怔,随后不动声色地将其收入口袋中。他没时间去考虑酒德麻衣的背景和来头,她为什么会龙化,又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抑制剂,此时此刻,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到了实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也是会丢下楚子航和她,自己逃出……算了,这次就不逃了。
废墟中,楚子航踉跄地爬了起来,透过弥漫的烟尘,他看见了芬格尔他们的处境。他必须去帮他们!他这样想到,尽管和芬格尔两人相处不久,或者彼此都带有不可言说的动机,但是楚子航明白,他们都是在帮自己。
不能成为拖油瓶,要战斗!战斗!去战斗啊!他的双膝在打颤,腹部处于剧痛中,那一拳似乎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打得挪移了位置,他不甘心的拄着刀鞘。
楚子航你可以的!你一定能做到!就当是为了从未见过面的妈妈,为了哥哥姐姐,为了帮助他的人,为了面前他最想要能与妈妈和好的男人。所有一切因他而起,自然也要由他落下帷幕,去吧,去战斗!去向神宣战吧!
他似乎从来都是这个样子,没人会对他说鼓励的话,因为在外人看来并不需要,他已经是成熟可靠的大人了,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鼓励的话只能自己对自己说,他只是心底男孩伪装出来对抗世界的表象。
他紧紧地咬着牙关,雨帘之下,那个男人一手持着天羽羽斩,一手挥舞嶙峋的龙爪朝他飞奔而来。
“神啊!来吧!到我俩算总账的时候了!”他脑海里无端地响起这句话,像是曾经在似曾相识的场景里说过一般,他眼神狰狞,如怒目金刚,如狮子咆哮。
爆血在顷刻间完成,他的肌肉鼓动着隆起,龙鳞飞爬上他的皮肤扣合,热气沿着嘴角溢出。村雨出鞘,寒光四溢,他要完成自己的心愿,他要带这个男人回家!
“呵呵——”清冷的女孩声音突然响起,无声无息,围绕在耳前,可是他此时和暴走的父亲处于尼伯龙根之中,周围只有鏖战的芬格尔和酒德麻衣以及数量多到杀不完的死侍。
会是谁?是他的什么人?不!这不重要!是谁都不重要,专注!只需要专注!他平举村雨,把眼光投向弯曲的刀线,雨珠砸在刀刃上,沿着刀背流向护手,黑色鲛鱼皮包裹的刀柄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冰冷的气息沿着手腕迅行走。
“子航!拖住他!”淹没在死侍群里的芬格尔吼道,“有办法让他找回理智!只要你拖住他!”
楚子航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村雨爆出铁青色的光,他迎着锋锐地简直要刺破空气的利爪贴入楚天骄的怀里,偏下头闪过爪击,矫健地拧转刀身切向男人的腋下,却被男人抽回的手臂挡住,龙鳞与刀相撞,火花砰地溅射。随即他沉下重心,借势扭转腰身,脚步挪移,刀随身动,弧形刀芒斩断雨帘精准而迅捷地劈向男人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