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鸣笛的寂静夜晚,小魔鬼靠在哥哥椅背的另一侧,看着哥哥用手指触摸红点操控一只只虫族移动、进攻、后撤,听着哥哥赛后一个人的吐槽或者回忆思路的复盘。屏幕上的亮光,闪烁着照亮两个人的脸庞,像是话剧里追着主角的灯光。
风荷齐举的心形池子,小魔鬼和哥哥一起蹲在边上,荷花轻晃,露珠在荷叶上滚动,不用聆听,他也能猜到哥哥的心声。他们一起感慨美好的短暂,一起想象冬天来临时的残荷败藕。
教室里……走廊上……看书时……路鸣泽像个跟屁虫,不放过任何一个路明非独处的时刻,他渐渐现,不论是残忍收官还是温水煮青蛙对于这样的哥哥而言都太过不公。
而在路鸣泽摇摆不定时,路麟城看不下去了,一封来自卡塞尔的入学邀请函横跨太平洋来到路明非的手里,驱使着路明非走入那扇龙族的门中。
………………
通道尽头传来兵器的碰撞声,路麟城冷眼回望,指使剩下的黑衣侍者前去后方探查。
可那瘦小似叶片的身影已如飞刀般切入了男人的视角。快!准!狠!零手握左右双刀在通道内宛转腾挪,刀光挥洒,锋芒毕露!
女孩仿佛在黑衣侍者之间跳起独角的探戈舞步,白金辫在背后起伏,她面色平静,出手果决狠辣。
零手腕抖动,长刀甩出一线血迹。所有侍者都倒地不起,刻着“暮”字的面具被一个一个劈成两半,她缓缓走到路麟城身前,“言灵·镜瞳”悄然释放。
男人刚要抬手,零的长刀已经脱手将梆子连带栏杆一同斩断。
路麟城缓缓挪动,零也是。
两人的瞳孔都暴出金色,可是却没有一方动手,当两人最初的位置互换后,路麟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通道尽头。
梆子声停歇,看着零的身影,路鸣泽搞怪似地摇着头笑了起来,哪怕此时他已经被黑衣侍者锯掉了双翼,割开了脖颈。
血沫从他嘴里漫出,他却面带微笑,就像是走到了早已经计划好的结局。
“雷娜塔,我的好女孩,我的蓝色仙女,你终于来救我了吗?”
路鸣泽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挣扎了起来,他想演示给零看,他此时此刻是否和皮帕诺操控的木偶匹诺曹一样,滑稽荒诞,布着血点的苍白面孔显得格外可怖。
零的眼神毫无变化,依旧和先前一样冰冷,但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她从未见过那个张扬乖僻的零号如此任由摆布的场景,此时此刻,冰山变成了冰锥,她必须去救她的小海豹,他们订过契约,将永远追随彼此。
可路鸣泽却又变得淡然,言语中透着轻松。“死也好,生也罢,终于一天‘我’会再度归来。”
失去了梆子声的压制,“路明非”破茧而出,“他”对着微笑的路鸣泽张了张口,恐怖的心跳如同战鼓,震破了周遭黑衣侍者的耳膜,极度压缩的君焰如同高悬的白日,伴随君王的敕令爆开,距离最近的黑衣侍者直接干瘪化成了枯骨,失去束缚的路鸣泽坠落在地面。
昏厥之际,他看见空中的哥哥双翼怒振,势如破竹般击碎精铁壁垒的穹顶扶摇直上。
他伸出了手掌,似乎想跟上那道身影一同前去,零出现在他的眼前扶住他的手臂。
“咳咳……”血丝从路鸣泽的嘴角漫延而出,零只感觉手掌温热,仔细一看,路明泽的后背被挖出两个肉坑,龙血将他的衣衫浸透。
轰隆一声,铁块和石砖崩落,支架扭曲尖叫,烟尘和火光四起,这里快要塌陷了。
“小海豹!”
零有些慌张,这样的困境让她想起了记忆里逃离黑天鹅港的情景。有零号在的时候,哪怕炮火连天,她也觉得心安,可现在零号倒在血泊中。
“咳咳……没事的雷娜塔……不用管我,苏苏他们来了吗?”路鸣泽脸色已经开始红润好转了起来。
哥哥破茧时,那双充满威严的瞳孔盯着他,他听到了“不要死!”的低语。
零这才恢复冷静,她迅点头说道:“路麟城离开了,但我进来后,苏苏将这里所有的通道都封死了,用你给她的‘作弊码’。”
“嗯,让苏苏他们快去找到路明非,最终仪式没有完成,他的龙化只是暂时的。”
路鸣泽已经不用搀扶,他坐起来说道,此时的他衣衫褴褛,身上结痂,哪里像个精致的魔鬼,倒像路边随处可见的流浪汉。
不久后,零带着路鸣泽逃出了研究所,地底深埋的千吨炸药也被激活,建筑淹没在爆炸的浓光里,他们一路上都没看到路麟城,想必这位恐怕是为了拯救妻子已经被爆炸吞没了。
对于乔薇妮,路鸣泽只能长叹,长久陪伴路明非的时日里,血之哀的淡化,让他对这个女人也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小的情感。
哥哥的母亲,也算是他路鸣泽的母亲吧?
尼伯龙根在消失,暴风雪也不见了踪迹,倒是雪花还在落下。爆炸的余波掀起路鸣泽和零的丝,路鸣泽睁开狭长的黄金瞳望着那道冲天的火焰喃喃道。
像是说给身边的零听,像是说给自己听,更像是说给失控飞走的哥哥听。
“飞吧……飞得越远越好……飞到谁都找不到你的角落。”
小魔鬼沉默片刻,零静静地站着。
“可是飞不走,也不能飞走。我们的宿命从撒旦在监牢里释放就已经注定了,这场战争不是为了被迷惑的四方列国。”
“而是为了自己吗?”零罕见地出声问道,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插话的人。
但男孩默认了,他现在的个头高出零不少,他轻轻地揉乱零的头,零也不抗拒,似乎从来都是如此。
路鸣泽轻吟起来,淡淡的歌声飘过西伯利亚幽蓝的雪天,零听出来了,那是句诗歌集里的句子,歌颂努力挣脱命运的人。
“你要拼尽全力燃烧……好过成为笼中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