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后急破声,“大魔头快来了!帝君您不能走啊!”
陆嵊毫无反应,他背着江骛沉稳前行,漫天的草屑草皮里,周围魔人军团惊惧着四处逃窜,混乱嘈杂,满地刺鼻的血水,整个世界笼罩在暗沉灰色的群魔乱舞里。
唯独陆嵊背江骛走过的地方,魔人军团不约而同避开,草屑草皮也被无形的结界隔绝在外,在江骛的耳畔,世界从未有过的寂静。
他下巴靠在宽阔的肩头,微侧过脸,映入视野的是陆嵊衬衫的衣领,纯黑的衣领以后挺括,江骛无声靠近,嗅了一秒,血腥味争先恐后钻进了鼻间。
视线上移,灰暗交辉的光影里,陆嵊的眼睫又长又密,若非被血黏成几缕,会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眼睫。
那削薄,总很冰冷的嘴角,也沾上了星点的血迹。
江骛赶紧埋头,脸颊在陆嵊的大衣用力蹭了几下,才抬起脸,“对不起,我又连累你了。”
他声音沙得厉害,每说一个字,喉咙都火辣辣的疼。
陆嵊说:“那就别再受伤。”
江骛盯着陆嵊凌厉的下颌线,那句“你在担心我吗”冲到嘴边,转了好几圈,最后江骛还是咽回了肚子里,他又把头挪回最初的位置,他太疲倦了,眼皮控制不住往下掉,他望向前方,最后的视野里,是飞来的蓝光长剑,一剑劈开了困住云阶月地的光罩。
随后青年声音很轻地回:“嗯,记住了。”
彼时云阶月地混乱不堪,魔人军团如同来时一样意外地离开了,剩下的工人,老师学生恐惧魔绝,纷纷吓得往外逃。
唯有一人原地未动。
匆忙逃离的人群里,谢清源半边身体被血染透了,他眼睛直勾勾盯着陆嵊背着江骛消失的地方。
良久,他嘴里低低的,恶狠狠的咒骂——
“凭什么走运的总是你?你明明是一坨没人要的狗屎!只有我才是天之骄子!”
*
陆嵊带江骛回到家,江骛睡得很熟,放到沙上,呼吸也依旧平稳柔和。
橘色的床头灯落到江骛虚弱惨白的脸上,本就很小的脸,似乎又缩小一圈,下巴也尖锐不少,以往水润的双唇满是细小的伤口。
公良也候在走廊,总是泛着茶香的房间飘来难言的铁腥味,那套无价的中古沙很快沾满了血污,江骛就像刚从尸堆里捞回来的一样。
公良也犹豫一会儿,还是问了出口:“主人,需要叫影仆帮小江先生清理吗?”
陆嵊面无表情挥手,房门无情在公良也面前无声关上了。
陆嵊先脱了江骛的外套和毛衣,给他留了一件背心,双手下移落在裤扣上,陆嵊停住了,他淡淡问了一嘴,“裤子你自己来还是我帮忙?”
回答他的自然还是绵长的呼吸声。
陆嵊继续了,他解开扣子,指尖提起裤链一拉到底,停顿了一秒,东西利落脱下江骛的长裤,飞快拽过被子给江骛裹上,轻松抱起变身毛毛虫面包的江骛,几步到床放下。
接触到柔软的床铺,江骛很轻地翻了身,裹着被子睡得更沉了,陆嵊又去卫生间弄了热毛巾,来回数趟给江骛擦干净清爽了,又严实掖好好被角,转身刚迈脚,一只清瘦的手就从被子伸出来抓住他手腕,江骛的声音被被子盖得有些嗡嗡的,“可以等我睡着再走吗?”
陆嵊眼底闪过笑意,“害怕?”同时另一只手微指,外厅的长椅无声挪到了床畔。
“怕。”
陆嵊的手腕还被江骛抓着,他没抽回手,坐进椅子里,嗓音像是温柔转动的留声机,能催人入睡,“在云阶月地你胆子可大得很,单挑上古三大凶兽。”
“不是怕这个。”
抓着陆嵊的手又收紧了,江骛埋着的头从被子里冒出来了一片光洁的额头,以及那双困意都快装不下的浅棕色大眼睛。
陆嵊问:“那怕什么?”
“怕你不回来。”江骛又闭上眼,头缩回了被子里,蓬松柔软的羽绒被冒出一团小小的鼓包,“很害怕。”
陆嵊喉结猛然滑动两下,抓着他的手过了会儿就松开了,被子传开再次绵长的呼吸声,陆嵊的手腕恢复自由,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直到窗外透进光亮,他才关掉台灯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