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江喻立刻被激怒了,瞪着这个背刺自己的没出息的男人:“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你还要爱着、护着,她爱你吗?你问过她到底爱不爱你吗?”
他又转向楚荇:“正好,现在人都在,不如把话说开吧,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把实话告诉他!说啊!”
“够了!”江远行大吼。
客厅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粗重的喘息声和女人的啜泣。
江远行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道:“我们的事不需要你管!可是,她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你的妈妈,你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江喻脑子里嗡地一片空白。
“不管她做错了什么事,她心里都是记挂着你的。”江远行抹了把脸:“不管她爱不爱我,最起码,她爱你,因为你是她儿子,血缘关系是断不开的。”
秋日的晚风越发寒冷,吹在身上带走所有热气,江喻如坠冰窟,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模糊,家里熟悉的一切都变得格外陌生。
许多画面走马灯一般从他脑海中闪过。
有楚荇将幼年的他留在加油站,随后驾车离去的背影,他望着车子消失在道路尽头,他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她回来接他。
有某天放学时,楚荇忽然拿着玩具出现在学校门口,他冲过去抱住她,听见她笑着说再也不会离开,他竟信以为真。
有某个傍晚的夕阳投射在墙角,灰尘漂浮在空气中,他捏着手工课做的纸花,期待着妈妈按时回家,可是直到天黑又天亮,她都没有回来。
还有那天争吵时,她歇斯底里地哭着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到底为我做了什么呢?江喻百思不得其解。
渐渐地,他不再期待她的出现,习惯了同学霸凌般的恶意揣度,学会了用拳头捍卫自己的尊严,也明白了,没有希望才不会失望。
这个女人将他们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为了躲追债人,老江失去了光鲜亮丽的工作,脱下西装走进工地,他也一度辍学,为了活着什么事情都干过。
她曾说,她做自己的决定,过自己的人生,别人无权干涉。因为想过自己的人生,就可以牺牲别人的人生?
既然走了,又为什么要回来?!
细雨纷纷落下,不多时便淋湿了江喻的肩膀,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江边。雨水在江面上留下细密的涟漪,很快被江水抹消,可江喻没有这么宽阔的胸襟,将一切发生过的事情轻易抹除。
他趴在栏杆边,任由雨水淋湿自己,许多年过去,他又重新体会到失去的感觉。父子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老江仍然选择了楚荇。他不明白自己算什么。
江边静悄悄的,沿江的灯连成一条灯带,在细雨中蒙上一层光晕。他颓丧地看着远处,又低头看看狼狈的自己,感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如此荒唐。
江上薄雾飘散,世界安静得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存在,习惯了每天吵吵闹闹的生活,这样的死寂让他厌恶。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到了陆悬。一种强烈的渴望涌上心头,他从未这么想见一个人,渴望像黑夜里点燃的烟火,在他心中燃烧着撞击四肢百骸。
可是他不知道陆悬住在哪。
他忽然发觉,陆悬总是出现在他身边,从一开始就用强硬的方式挤进他的生活,融入他的工作和朋友圈子,他们每天都会见面,不知不觉间成为了朋友。而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
这个倒霉的位面之子已经很久没有倒霉了,是否拯救任务已经结束?结束会意味着分别吗?
一切都未可知。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骤然降临,他想到了自己无数次被楚荇抛弃的场景。分别似乎是他一辈子都不想作答的考题,却永远占据着最高的分数,给他的试卷留下巨大的残缺。
江喻无处可去,在江边徘徊了一会儿,沿着路走到小兰家楼下,觉得这时间去找她不合适,于是又默默离开。
半小时后,小胖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烦躁地嘟囔着去开门,一拉开门便吓了一跳。
“我靠,哥们儿怎么跟水鬼一样,快进来。”
见江喻脸色奇差,小胖谨慎地问:“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江喻摇摇头,“借你家睡一觉,天亮就走。”
“没问题啊。我去!你手跟冰的似的,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小胖扯了一块毛巾塞给他,把他推进浴室,“哥们儿给你找件干衣服,湿的赶紧脱了吧。”
江喻做了个ok的手势,打开热水瞬间从头淋到脚。热气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丝毫没有驱散他心底的寒意。
雨下了一夜,清晨时渐渐停了,陆悬刚把车停下,就看见小胖踩着水坑往这头走。
“呦!陆哥,你也在啊!”小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手里的钥匙摇得哗哗响,“我上去帮喻哥拿点东西,来吗。”
陆悬停好车,问:“他不在家吗?”
“害,在我家呢,昨晚上找我的时候,吓我一跳。”小胖和他一前一后走进楼道,压低声音说:“好像是他妈回来了。他爸也真狠,选老婆不要儿子。喻哥不想回家,嫌晦气,这不,托我给他回来拿东西。”
陆悬蹙起眉头:“离家出走?”
小胖有些气愤道:“这家全靠我喻哥支着,你说说,凭什么要他离家出走啊,要我说,应该老江带着媳妇离家出走。”
说这话便走到门口,小胖敲了敲门,半天也没人开,于是插上钥匙打开门。一开门便看见茶几上大大小小的奢侈品袋子,小胖吃惊地跑过去,往袋子里看了看,说:“我靠,他妈是真的衣锦还乡了啊,这没有十万应该拿不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