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的线索,恐怕不止我知道的那点吧。”李秋常面无表情。
万里笑了:“其实是二爷提起谢楚江说的他从半年前才有空闲在礼拜天出去玩,于是我调查了谢楚江做的一些生意,正是半年前不做了,可见半年前出了某件事,让他不敢再做,避避风头。我调查了一下谢楚江以前做的主要生意,基本都是矿场。谢楚江的职务虽然坐班不多,但是也不允许他经常离开北平很远,那矿场多半就是北平周围。铁矿矿场以东北那边居多,北平周围很少,我前段时间天天出去谈铁矿供应商就是为了这个,也确实查到了谢楚江脱手的矿场。只不过没料想事情那么大。”
“你怎么……连有了线索,也要瞒着我。是我不愿意帮你调查吗?是我看起来不靠谱吗?”李秋常叹气。
万里赶紧翻身起来,小兽一样趴在李秋常身上,摸着她被水纱缠出印子的眼角:“怎么会……我心疼你。你每日奔波,我那么多生意都仰仗你,这次义演,我确实有收拢迎春班以便把二爷弄到手的心思,所以声势浩大。你每天早出晚归,忙于生意,还要练戏,我不忍心让你更忙呀!我没有专心想要瞒着你,是我被孟桑晚说了不善于计谋,才想着这样谋划一回,让你刮目相看。”
李秋常原本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忽然笑了:“我没有怪你。我理解。”
万里松了口气。
“不过——”李秋常拖长了声音,“你说了,我为你忙了这许多事,你拿什么谢我?”
“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万里撒娇笑道。
“城南琉璃厂东侧的唐瓷展览馆,下个礼拜要拍卖一个美国蒙州出产的蓝宝石。那个蓝宝石最奇的一样是,它看起来是红的,但是有蓝宝石的一切特征,所以是一个红色的蓝宝石。我想要那个,你去给我拍来!”李秋常诡计得逞,得意洋洋。
“嘶……”这对万里来说,倒也不是很大一笔钱,但是难免肉疼。
万里在脑子里转了几圈能用什么东西来替,终究只能答应下来,说到底,赤兔马都要配一副好鞍鞯,给家中美妾买东西,也算不上浪费。
“还有!”李秋常趴在万里身上,一副妲己模样。
“还要什么?”万里无奈。
“我这些日子重操旧业,为了保持身段和嗓子,这也不吃那也不喝,今天晚饭,全得是我点菜,我要吃胭脂鸭皮蒸饭,虾肉蟹腿汤,还要蛋心肉丸,哦,还要给我弄一坛子汇泉酒来,我想得不行。”
“好人儿,大晚上上哪给你弄那个,”比起宝石,这些当然容易,万里放心下来,唯有这个酒难得,万里求饶,“我地下室全是好酒,凭你去挑,喝多少都行。”
“那也行。”李秋常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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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出去办事,但也算是看戏休息,第二天还得上班。万里一脸难受地走进办公室,不料一进门就是孟桑晚在她办公室。
“孟督军?”万里连忙请对方坐下,“孟督军今天怎么来了?”
“我要回耳城了,到司令部来递交一些报告。”孟桑晚公事公办。
万里抬头抬得简直要得脊椎病:“我知道了。我看看。”
万里点了支烟翻看文件,孟桑晚就坐在对面看她:“从万司令向我求教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有余,风平浪静,看来并无讨教之心啊。”
“是孟督军走得太早了。”万里不高兴地说。
“我倒是很愿意看看万司令的学习成果,只是军务繁忙,不得不走。”孟桑晚显然对万里没什么期待,万里看得出来。
“过些时日,东北军首领萧德家的公子要来北平赴任。”孟桑晚忽然说。
“那个叫萧子非的?我怎么不知道?”万里摸不着头脑,“现在北平职务没有空缺,也没有谁有将要退休辞职的迹象啊。”
孟桑晚用一种面对蠢人无能为力的眼光看了一下万里:“我随意说的而已。万司令现在有些头绪了吗?”
万里实在忍不住想说自己抓住了谢楚江的把柄,但是要是按捺不住只怕又要被笑话,话到嘴边硬是忍住了:“没有。”
“上次万司令告辞得急,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万司令是哪所军校毕业的?”
万里翻着文件:“我没读军校,上完高中之后,在天津的玉门大学上了三年,然后就不读了。”
“没有读完?”孟桑晚其实并不对万里的学历抱有期待,但还是随口问道。
“正是大二那年,我休学在我爸爸麾下参军,也就是我爸爸和侦系那年打的,当年就是江利和孟督军一战,我去了前线,重伤之后逃回天津,伤没有好就回去读了大三,所以没有毕业就因伤和劳累肄业了。”万里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多门学科挂科才肄业的,因为打仗这种大事肄业看起来还有情可原一些。
“原来如此。”孟桑晚接过万里递回来的文件。
万里正要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孟桑晚突然叫住了她:“万司令在天津的事可都安排好了?”
万里滞了滞。
万里在天津的烂摊子非常多。长期帮万青好干活清理事务,让万里一度在天津臭名昭著。
如果万里要出牌了,谢楚江能出的牌只会更多,能打得万里翻不了身。
按照万青好用这个闺女的法子来看,多半是没什么保住万里的想法,万里恐怕还没动手就要被谢楚江捏死。现在万里的情态来看,怕是真的两眼一抹黑就敢来北平。孟桑晚摇摇头。
万里叼着烟,整理自己因为起晚了没梳好的辫子:“就算安排好,也多半要出事,还不如在这边尽快动手来得痛快。”
可惜,太可惜了,那么年轻一个女孩子。
其实孟桑晚也曾经对万里啧啧称奇,虽然她很大程度上是靠着她爹,但是万青好已经退居隽城,津门军的势力是摆在这里的,上面有两个哥哥的情况下,万里无论是自己打拼还是从哥哥们手里抢夺到了资源,都可见必定不简单。可惜万里更算是一个商人而非军人,而且算是被她爹毁了,加上不过略有些本领蛮力,不懂权谋,不会政治,硬是要到北平来,多半走不长远。
孟桑晚不知道自己下次再回北平,万里会不会把自己玩死,只能用怜悯的目光最后看了万里一眼,最终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