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雨欣努力调动脸上肌肉,做出了好奇的表情:“听起来,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
李如苇冷笑一声。
“若没有变故,我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后来我才知道,安宁村信奉邪神,他们年年祭拜神龛,村子上下的人都把山神二字挂在嘴巴上,日常下地都要扣问一番山神今日运势如何。”
“我家道中落,但也曾经留洋出国,自然是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嗤之以鼻。不过我知道,一个地方既然形成了民俗,轻易就改不了,所以我虽然劝过几回,收效甚微后也就不再管了。谁知道……”
李如苇的眼中闪过刻骨的怨毒和愤恨,连声音都变得阴森起来。
“那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安宁村遭了灾,天像漏了个洞,大雨一连下了整整半个月,田里刚下的秧苗和地里的菜都被大水淹了,村子里小娃娃都被冲走了几个。”
“他们不想着解决问题,反而说是山神发怒,是在索要祭品。一开始是村里的牛羊畜牲,却不见效,后来,后来他们竟想拿人做祭品!”
宁雨欣蹭了蹭下巴:“你是说,你被村里人拉去当了祭品?”
李如苇摇头,语气变得嘲讽了起来。
“哪有这么简单,在那群愚昧的人眼里,能当祭品是光宗耀祖的事儿,能被选中当祭品,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哪那么容易定下来?”
“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因为阿香被选上了。”
宁雨欣挑了挑眉。
李如苇低低的声音飘在漆黑的通道里,莫明叫人遍体生寒。
“我一听说就疯了,阿香是我的妻子,我最爱的人,我怎么可能看着她去送死?我费尽口舌说服了阿香,要带她一起逃。明明都说好了,可是第二天,我到了约定地方的时候却没看见她,只看见了一封信。”
“阿香说她不能背叛山神,让我自己走。呵。”
他冷笑一声:“阿香分明知道我不会抛下她独自离开,我看到信后立刻回祠堂去救人,却看见阿香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周围是面无表情的村民。”
“村长叫我们俩做个选择,我们俩,有一个人必定要成为祭品……后面的事,道士,你应该猜到了吧。”
宁雨欣叹了口气。
“选择的结果是,你代替阿香成了山神的第一个人祭。”
“没错!”
李如苇的扣紧了拳头,低沉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癫狂。
“道士,我为救挚爱挺身折返,换来的却是背叛和惨死。结果天不亡我,我死后混沌数年,竟然靠着安宁村年复一年的祭祀和香火逐渐捡回了神智,你说,这算不算因果报应?”
宁雨欣拧了下眉头:“那些死在你供桌前的少女是无辜的。”
“哈哈哈,无辜?”
李如苇通红的眼睛盯着她:“她们无辜,难道我不无辜?我要力量,我要祭品,等我彻底成形,我就掀翻了这个满是冤魂的村子!叫这里的一切活物都给我陪葬!
“凭什么作恶者活得好好的,生儿育女、寿终正寝?凭什么喝着别人血的恶人们如此懵懂又无知地活着,一生不知道良心谴责为何物?凭什么如今大好河山,我只能被埋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日复一日地绝望?道士,你倒是说话啊!”
王其军的身躯被李如苇绷到了极致。
他拳缝中渗着流不尽的血,抬着下巴,怒吼声灌满了鬼屋。
那一刻,他看起来倒不像个鬼了。
像个被逼到绝路,兀自悲愤泣血的人,一眼过去,竟显得有些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