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坡的大队部坐落在村子东头,三间土坯房,门前宽敞的场院,长着一棵百年老槐树,横叉的树枝上挂着一个大铜铃铛。
以前有什么事儿要召集大伙儿开会,敲敲铜铃,大家就都到了。
现在有了大喇叭,铜铃就很少用了。
不过老少爷们们一到了饭点就好凑到大槐树下边,一人端个碗,蹲着扒拉饭,顺便聊聊地头田间那些事儿。
大队部的屋里非常简陋,屋里土墙上糊的报纸,贴着毛主席像和一面党旗。
屋里一张两米宽的桌子,几张掉漆皮的凳子,还有一个砖头当腿的木板床,这是晚上大队干部们值班睡觉用的。
李晋右手轻轻地敲着桌子,“向东他们虽然调皮了些,我知道他们不敢说瞎话。最近县里吹口哨的盲流子少了很多,咱们村离县城十里地,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呐。”
“说的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些盲流子不在城里耍流氓,难道就真的安分守己了?咱们村离县城近,十里的路骑个二十分钟的自行车就到了。不得不防啊!”王振波忧心忡忡的接话。
王振波四十左右年纪,头戴一顶蓝色的解放帽,鼻梁上一副玳瑁眼镜,身上的蓝衣黑裤很整齐干净。
他是上过高中的文化人,当年因为出身富农,没能上大学。
他家的门户小,一个村里就两三家姓王的,之前的运动里,王振波没少挨批斗挨打,这让他养成了谨慎小心的性格。
后来李晋回了村,提拔他当了大队会计,这几年也算是渐渐在村里有了点地位,遇事也敢开口说话了。
“妈的!这帮小兔崽子,逮着他们非得毙了不可!”
村里的民兵连长兼治保主任李康“砰砰”拍着桌子,怒目圆睁。
李康是李晋的堂兄弟,圆墩墩的身材十分结实,圆圆的头,头根根直立,大眼睛厚嘴唇,两只手像大蒲扇,拍在哪儿,哪儿就得落个红掌印。
“我寻思着,咱们村里的民兵们得动起来,建个联防队,到了晚上轮流巡逻,就不怕盲流子们作妖。”李晋缓缓开口。
“我现在就去召集民兵!”李康站起身就要走。
“不急,这事儿得好好琢磨琢磨。”王振波拦住李康。
“琢磨什么?我说老王你做事儿总是拖拖拉拉!”
“康弟,说了多少次,做事情不要冲动!你听听振波怎么说。”
“咱村一共两个生产队,一百二十户人家,总人口六百九十多人,现在一共有十三个民兵,都是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让他们组成联防队,每天晚上巡逻这肯定是没问题。但你想过没有,这也是各家各户的青壮劳力啊,白天要挣工分,晚上要巡逻,一天两天的可以,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
王振波脑子快盘算着,嘴里和李康解释。
李康听完也不着急了,挠挠头,现在工分不值钱,家家户户吃不饱。
要是再耽误了青壮劳力挣工分,谁也不能干。
“你又有什么主意了,快说说吧!”李康催着王振波。
“我想着,不如编出六个小队,每队两个民兵打头,再加上两个四五十的大哥兄弟,再配上几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像小二子(李向东),狗剩子(李国庆),小豆子(李向杰)他们就很好。一天两支队伍,一支队伍上半夜巡逻,一支队伍下半夜巡逻,三天一班,这样既不耽误农活,身体也能顶得住。”
王振波拿着手里钢笔在自己孩子用剩下的作业本背面写写画画。
“也不能让大家伙白干活儿,要给工分补贴。”王振波继续说道。
“怎么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