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歪头,视线从云晏肘腋间穿过去,确定那刁六已经是昏死过去,这才缓缓抬头,对上云晏漆黑的眼睛。
压低了声音问“您为何要替我擦血?”
她极尽小心,刻意掩盖掉对他的称呼“三爷”,以及自称的“奴婢”,就是为了防范被刁六听了去,知道了他的身份。
云晏听得眯眼“擦血还有为什么?”
春芽便笑了,笑得妩媚多姿,而又满是寒怆“当然有啊。擦血可以是表示为我‘减轻伤害’,却也可能是为了别人‘掩盖罪行’。”
她伸出另外一只手,以指尖在他心口轻轻点了下,“您问问您自己个儿您替我擦血,难道是想减轻我受到伤害么?可是伤害已经铸成,又岂能擦的掉的!”
她眼睫轻颤,“况且我也还好,及时止损,没被他真的伤到,所以用不着您替我‘减轻伤害’。”
她刻意顿了顿“……所以您帮我擦血,根本是在替别人‘掩盖罪行’!”
她忽地伸手,猛地扯住他的肩袖。
“您是替我收拾了地下那畜生!可是您心里更清楚那个畜生是该死,但是更该死的,是他背后的主谋!”
云晏微微皱眉,想要扯开袖子。
春芽却攥得更紧“您心里比我更清楚,那个背后的主谋是谁,对不对?”
“您看啊,好好一起从府里来的人,怎么她们都一起住进别院里,却将我单独一个人放在了村头这孤零零的小院子里呢……您难道看不出来,这是谁的安排?”
“我是您的人,我受了这样的委屈,便仰仗您替我主持公道的。”
她纤细的手指,一点一点将他的袍袖攥进掌心,缓缓收紧“您说话啊,您会为了今晚给我出气,也去教训那个人么?”
她这样软软祈求,而不是与他硬抗,可是云晏反倒有些不耐似的,猛地退后,硬生生想要扯回袍袖。
春芽却也不放开,使出了柔韧的缠力,听凭那丝帛断裂,“嚓”的一声被她扯断了一幅下去。
春芽抱着那断了的袍袖,哀伤地笑开。
割袍断席,自古以来都代表着恩断情绝。
她跟他之间,终究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境地。
她指着地上昏死过去的刁六“怎么,那您不愿意替我主持公道?那您还来做什么?您又何必还要惺惺作态,替我擦血!”
一身黑衣、身如鬼魅的云晏立在夜色里,缓缓咬牙。
在这样幽暗的夜色里,他的牙齿闪着寒光。
“你果然没有良心。我替你活割了他,你非但没有一声感谢,反倒说出这么多没用的来。”
春芽忍不住笑起来,“您以为活割了他,就是对我好了?就足够补偿我今晚承受的这一切?”
“他是该死,可是明明他背后的主谋才更该死吧!您只活割了他,这便只是转移矛盾罢了!”
“您以为,您把他弄成这样了,就能解我心头之恨;就能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在他身上,让我不再恨那背后的主谋了?”
“告诉您,我办不到!”
“所以您也用不着替我擦血了。擦不掉的,永远也擦不掉的!”
云晏狼狈又失望地退后,一双眼冷冷盯着她。
“……行,算爷白来了这一趟!”
春芽凄然笑着,立即反唇相讥“反正您又不是为了我来的。您为了谁来,您自己心里有数!”
她当然知道,他绝不可能是为了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