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赏的本事,能让他幻想世间万物生灵,化为实质,只可惜限定在活物上。
漆黑的屋子里,低垂着脑袋的沈常念忽然哈哈哈哈哈的笑起来,顾虑院子还有其他人,笑声又猛地停下,改为低低的闷笑。
那笑声颇为渗人,像是直接从胸腔振动出来的。
“我吃的苦,连老天爷都动容么,竟给了我这么个东西。”沈常念几日前便得到了它,已然度过了最开始的惊慌,接受了异常,此刻坐在长条凳上,闭眼沉思,脑海中不断勾勒某个物品,下一刻,手指轻轻点在唇边。
“……”没有什么异常,无光无声。
只除了桌上多出来的一把辣椒,红得很,新鲜得像是刚摘下来
沈常念拿了一个端详,随后塞入口中,刺痛、火热随之而来,他吐出碎末,眼神多了三分光芒,又闭目试了一下,下一刻比他脑袋大的南瓜出现在桌上。
“叩叩。”突兀的声响惊动沈常念,他站起身,东西都收起来,走几步到了门边。
这天都快亮了,院外怎么突然响起敲门声。
他听到封母开了门,把封霆迎进来,两人又去了灶间。
半个时辰不到,一股香中带腥的气味飘过来,有人在外面推了推,见门开着,就进来了。“醒了吗沈常念。”
沈常念坐起来,他今天经的事有点多,其实还是很困,但封霆叫了,他也只能从炕上爬下来。
从被窝里出来,脸上带了两分红,看着像是气色好多了。
封霆喊他去外面吃点东西,出去一看,竟然是鱼汤,还有豆腐。
北境能种的东西基本就是麦子、玉米、地瓜、花生、黄豆,黍米,大多数人都种能磨面的麦子和管饱的地瓜玉米,种黄豆要么是为了养地,要么是有特殊需求的,要不一般人最多种上两分地。
豆子约莫只能放个一年半载,这个时候出豆腐更是难得的好菜,加上这大块鱼肉,在野菜还没冒头,又少菜少粮时吃,更是诱人。
他坐下,封霆直接用大碗头装了大段鱼肉,好几块比拇指大块的豆腐,顺手拿了两个饼子一起递给他。
沈常念一愣,这大碗头,一般是沈家当菜碗或者汤盆用的。
封霆怎么给他这样大的碗,里面的东西,他两顿也吃不完啊。
“我,我吃不了这么多。”而且这股腥味,真的让他有些不舒服。
“能吃多少是多少,昨天没给你吃上,今天总要吃顿好的,一会带你去周边几家走走,给大家见见你,不吃点怎么有力气。”
沈常念又垂着脑袋,喝了一口汤,差点直接吐出来。
倒不是完全没办法下口,实在是腥味偏重不说,汤里杂质还多,糟蹋了这两样食材,可其他人,竟然吃得津津有味。
想起睡前那一碗甜中带咸又多了油的面,沈常念似乎知道了什么。
他拿着一点都不劲道,调味也失败的饼子啃,一大碗头的汤用手指头顶过去给封霆。
一点,一点,又一点,终于,封霆现了。
他投来不赞同的目光,沈常念摇摇头,眼巴巴的看着封霆。“你吃吧,我真的吃不了那么多,肚子会撑坏的。”
封霆就想起来了,搀扶自己这个媳妇时,他那肚皮薄薄的,感觉半条手臂就能将他整个腰围起来。
这么多,还真是吃不完的。
“那你吃点鱼肉再给我。”
沈常念带着感激的表情又吃了几口鱼肉。
就在真的要吐出来的时候,封霆接过去,不一会就吃完了,沈常念手里的饼其实也想推过去一个,但封霆收起来让母亲下一顿热给沈常念吃。
北境距离边城防线最近,骑马一个时辰就能打个来回,属于军户常驻的管理地盘,分为几个卫所来管理,清平卫所是最贫瘠的一个,年年还把捞不出油水的流放者往这里丢,
北境有大片的空地,有山有大河,只是土地质量不好,种地总是收成不佳,山上又多蛇虫,也不缺猛兽,小动物却少之又少,猛兽口中抢食的次数多了,导致这里的猛兽一看到人就灭杀。
这般环境,民众也见不得多富裕,能饱肚已是家境殷实,有鱼有肉有细粮,那不是普通军户的待遇,所以他想给沈常念留下这饼子。
天亮后,沈常念随着封霆在周边转了转,去的都是平常见面说得上两句话的人家,对于沈常念的出现,多数人是好奇加惊讶,仅有那么两户的态度比较和顺,还给沈常念抓了一把酥豆吃,黄豆炸一下便是酥豆,管饱还有油星子。
回家后,封霆马不停蹄又出门了,军户,带一个军字,便是平常为农户,战时为军,头几年打过几场,后来消停了五六年,因此清平卫所家家户户都还是靠地里头那点产出为生,如今春寒还在,却已经要准备春播了。
和封霆同去的还有弟弟妹妹,家里只剩下沈常念婆媳,这婆婆还停不下来,在整理屋子,缝补衣物,见沈常念站着,只让他去休息。
“家里没什么要你做的活,你只管休息好好养身体,听话,去躺着吧。”
沈常念只能又去补了半日的眠,实在躺不下去了,便起身活动下筋骨,找到了灶间去。
封母已经做好了午食,要送过去给地里头几人吃。
沈常念瞅了一眼,灰色的馍馍,菜干炖鱼,那个鱼味和昨日也相差不大。
“你起来啦,家里还有两个蛋,就等你醒了给你冲水喝,娘这就去拿。”封母将篮子一放就要回屋。
沈常念拦了一下:“我自己做吧,娘你先送去,一会回来我们俩吃点别的。”
“不用做别的,我已经做好了,你先吃。”封母将鸡蛋给了他,自己又匆忙去送饭。
想了一下劳动了半天吃到的饭菜是那样,沈常念哆嗦一下,这灶间的活儿他还是快点拢手里的好。
翻找了一下,没什么好材料,沈常念只能将封母做的菜加工一下,让它更有滋味,鸡蛋打散做蛋羹,手一伸,立马多了几朵大花菇,切片后就是香气扑鼻的菌菇汤。
院子角落有几颗勉强了绿芽的葱,用指甲掐了下来切散撒上熟了的蛋羹上,滴上几滴盐和酱调的水,端出去的时候,封母正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