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色欲熏心,这时才看到茶几旁的东西,他茫然的看窦利钧。窦利钧说他给林祖胜打电话了,林祖胜听见他提红枣粉,什麽都不知道,还以为是他想吃,特意托人买了最好的来。
纸壳上血红的红枣粉三个字像是从林平心里跳出来的,它凝固着,变得黏滞又冷硬。林平心里知道跟眼神看到是两码事,窦利钧做事不讲情面,他生出挫败感。
“奥。那箱是程九给的。”再遮掩也没什麽意义,林平对他摊牌。
他皱眉道:“我那天问你你是怎麽说的?你现在本事大了,扯谎都不会脸红了是吧?”
林平回说:“我就是怕你这样,所以那天才没说。”
“我哪样?你又知道我会哪样了?说一个名字很难吗,你这样遮遮掩掩做什麽?”
林平无奈道:“你看你又要发脾气。”窦利钧旺盛的掌控欲令他想到二零零一年那部电视剧,梅婷和冯远征主演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面安嘉和就让他不寒而栗,当然可能是冯远征演技太好了,林祖胜和他一起看的时候总忍不住吐槽,说安嘉和太坏了,烂人一个。
窦利钧沉声:“我发脾气?你好端端对我撒谎。我不能问一句吗?”
“通过我爸问是吧。”林平不喜欢他这样,好像一切都不能脱离他的控制,一旦脱轨,他就要暴跳如雷。
“你真讲理。我问你,你说了吗?我不问你爸,还要被你蒙在鼓里吗?”窦利钧不明白林平只需要告诉他自己跟程九没有关系以后更不会有联系就好了,这很难吗?为什麽林平就是要糊弄他,欺骗他,怨怼他。
林平同他争辩道:“是因为这个吗?是因为我骗你?你什麽事情都要计较…”
林平话还没说完,窦利钧扭头就走,他扬声叫住,问说:“你去哪?”
窦利钧定定的瞧他,跟老周喝酒这句话,脱口就变成了:“找张与加。”
林平愣怔着,呆呆的望他,说:“你走吧。”窦利钧抓起柜台的钥匙,林平声音飘到他耳边,平淡的,决绝的诉说着:“走了就永远,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窦利钧顿住。
他声调又蜕得凄沥,活脱脱的可怜,委顿,“你知道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就因为我没跟你说软话,你就要我跟着不好受。你可以说老周,说侯,说任何一个名字,可你偏偏都不提。你知道谁会让我介怀,你就是要捅我心窝。你去吧,你去找他吧。他不会惹你生气。”
窦利钧回到他身边,他眼睛红红的,不叫窦利钧碰。“你别跟我讲话。”他哽咽。
“我明天出差,一周。”窦利钧压低声音说。
林平意外的看他,他说:“半个月前就订好的。”
要不是出差一事是既定事实,依窦利钧的脾气,躲他也不是没可能。但窦利钧确实是一早回来收拾好行李,淩晨四点钟就要出发。林平像坐了一趟云霄飞车,半晌都缓不过来劲儿。他没想跟窦利钧吵架,这种事情谁都不想,可窦利钧出差也突然,这短短几个小时内,他俩那点矛盾不够时间说开。
窦利钧三点多就起了,林平被他吵醒,迷瞪着说要送他。他把林平按在床上,拍了拍林平的背,要林平接着睡。他有司机送他。
等林平清醒,窦利钧早已在异国他乡。有时差,林平联系他不方便,多是留言。他无法及时回複,林平后来就忙自己的去了,他俩每天的对话便成了普通问候。惊人一致的,谁也没说想这个字眼儿。
八成是还在怄气。林平坐在大头电脑旁,一坐就是十分钟,心里空落落的,总也等不到他的消息。
赵旗钰暑假每天都去打拳,有时司机送她,有时林平送她。窦利钧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更安静了,虽然窦利钧在时话也不多,但就是不一样。
张与加登门是在傍晚,他跟赵旗钰一起回的,林平看见他很惊讶,下意识说窦利钧不在。张与加笑眯眯的说他知道,他不是来找窦利钧的。林平不明所以,张与加拽着他,说今晚让赵旗钰去侯那里吧,他们出去一趟。
赵旗钰看见玫玫阿姨很开心,侯就开车在楼下等着,他老婆接赵旗钰下楼,林平也莫名其妙的跟着张与加出来了。
黄昏绚烂,流云像被倒置,辽远的天空在高楼绿树之上,如沙漏般任由时间以肉眼可见的方式消逝。棕色的树腹在黯淡的天光里饱涨,树影婆娑迷朦,十字路口行人交织,喇叭像城市里的虫鸣。
林平跟在张与加身后,问:“我们要去哪里?”
张与加没让他开车,他们跳上公交车,在播报中选择最后一排落座。张与加反问他:“有没有坐到过终点站?”
林平摇头。张与加咧着一口细白的牙齿,说:“得嘞,咱今儿就坐到终点站。”
他的行事令林平忆起最初那个夜晚,荒诞的,经不起考量的,却又令人放松的。林平看向窗外,公交慢摇,他不合时宜的想起窦利钧。他不知道是不是窦利钧让张与加这麽做的,他总是认为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照拂的,就好像一开始的善意不会主动来敲他的门一样,他无法得到更多。
途径二十九个站点,期间张与加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们之间居然也没有尴尬。林平后知后觉他怎麽就跟着张与加上车了,是因为信任窦利钧吗?而张与加是窦利钧的好朋友。他勾下头,心里不知怎麽发酸。张与加跟窦利钧不会像他们那样吵的吧?窦利钧对他那些朋友好像都挺好的,林平有些钻牛角尖,他不知道为什麽那天他就是要跟窦利钧吵架,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又是做什麽,搞得他们现在每天联络都不冷不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