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如云听着这个名字,一时间竟然不由得怔住了。
她虽身为青楼花魁,看似风光无限,在京城之中颇有声名,受人追捧,可到底还是个沦落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
等到过些年,自己容颜逝去,色老容衰,还有何人会来再追捧呢?留给自己的最好结局,也就是给有钱人家当个小妾罢了。
若是所遇非人,那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凄惨光景?
她纵是容颜出众,又有一番不俗的才情,可面对这早已注定的命运,又能如何呢?心中又如何能没有一腔幽怨。
不管是这青楼之中,还是那些慕名而来的追捧者,说到底都是看重自己的色相罢了,又有谁会真正怜惜自己,唯有自爱自怜罢了。
此时回过头来再看“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这一句,当真是像写到她心坎里去了。此时她又忽然感觉心里一阵酸楚,差些些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想罢之后,她对贾瑜道:“谢贾公子,有了题目,整首诗读起来又多三分韵味。”
贾瑜也发现对方面上似有悲戚之色,不过两人毕竟才刚认识,他也不好怎么去安慰,这时那侍女正好抱了琴来,他便道:“如云姑娘,不必客气,能否先让在下聆听妙音,在下已是迫不及待了。”
如云接过琴道:“劳贾公子久等,奴家献丑了。”
随后伸出了白净修长的芊芊十指,开始拨弄起琴弦来。
不多时,一阵悠长缥缈的琴音便在屋内响起来。
贾瑜这还是第一次听人现场演奏古琴,在琴音的环绕下,只觉得心里莫名的轻松、宁静了几分,琴音似如天籁、似如浪涛、似如清风。。。。。,让人不自觉得就闭上了眼睛,心神沉入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琴音缓缓停息,贾瑜这才睁开了眼睛,看向面前的如云,由衷拊掌赞叹道:“之前便听闻姑娘琴艺出众,如今听来,真如唐时白居易所写琵琶行中【如听仙乐耳暂明】一般,姑娘之琴艺,更胜闻名。”
这如云姑娘看其样貌不过十八九岁,竟然有如此水平,当真难得,要是放在后世,铁定会大大地出名。
如云闻言起身,柔声道:“贾公子过奖,奴家不过是微末之技,以为遣兴罢了。”
贾瑜此时已经听完了琴,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起身离开了,不过他可没忘记来此的目的还未达到。
于是厚着脸皮又开口道:“如云姑娘,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姑娘帮忙。”
();() 如云一听,秀眉一颦,不过还是缓缓道:“贾公子请说,不过奴家人微言轻,也不知能不能帮的上忙。”
贾瑜看她没有直接拒绝,便道:“实不相瞒,在下家道中落,如今手中拮据,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聆听姑娘的琴音,幸好在下手里有一种秘传丹药,颇有神效,所以想请姑娘能引荐翠香楼中主事之人,在下想将其卖与贵楼。”
“丹药”如云的眼中浮现一抹疑惑,他是真没想到贾瑜这样一個刚刚作出感人之诗的人,跑到这翠香楼中竟然是为了卖丹药的,不过也没有多问,只是稍加思索后轻声道:“原来如此,奴家可以为公子引荐,不过。。。。。。”
“不过什么?姑娘若有难处,那便算了,在下另寻门路便是。”
“贾公子误会了,奴家是觉得贾公子才情过人,所以厚颜想请公子。。。再写一首诗词,好让奴家开开眼界,顺便在寂寥之时派遣忧思,不知可否?”
贾瑜稍加思忖便应允下来:“这。。。当然可以。”
反正穿越者当文抄公是常规操作了,他已经抄了一首了,再抄一首或者十首百首的又算什么,反正都是抄。
一旁侍女见状,端了文房四宝过来,放在了贾瑜面前的桌子上。
如云这时靠近过来道:“贾公子,奴家为你研墨。”说着就往砚台里倒了少许清水,一只手拦着衣袖,另一只手捏起墨块,在砚台里轻轻研磨起来。
贾瑜闻着身边丽人身上传来的阵阵香气,又看了看近在咫尺娇美无暇的容颜,心中突然泛起一股莫名的悸动,一时间想说点儿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提起毛笔,轻轻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砚台里的清水就变成了幽黑的墨汁,贾瑜正襟危坐,用笔尖蘸了蘸墨水,又看了如云一眼,恰好对方也朝她看了过来,四目对视,贾瑜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双似能勾人心魄的眼眸,随后凝神提笔写道: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朦胧。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一阙词作写罢,贾瑜缓舒一口气,轻轻收笔。
再看身边的如云,不知何时,已是眼眶蓄泪,泫然欲泣,口中正对着贾瑜所写之词喃喃吟诵;“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在她看来,这首词相比于上一首诗,其中清冷孤单之意更能直击心扉,她能成为花魁,走到这一步,不知受了多少酸楚,在人后流过多少眼泪,而每次在难过之时,最希望的莫过于能有个知己之人出现,来抚慰自己满是痛楚的内心。
();() 而今看到贾瑜所写的这几句词,她竟真感觉似有了个贴心知己一般,走近了自己的内心,看到了自己这朱颜丽衣之下潜藏的幽苦。
贾瑜见此,稍加转念,便明十有八九是自己所抄的这首纳兰性德的词让对方心生感触。
忽然觉得这如云姑娘有些像传说中的杜十娘、柳如是、薛涛之流,虽有才情,但命运弄人,沦落于风尘之地。。。。
想罢,他对身旁佳人轻声叫道:“如云姑娘,不知在下拙作,可令姑娘满意?”
如云听到声音,急忙回过神来,伸出纤珪柔荑,拿起桌上纸张,又认真观桥一番后,这才柔声道:“贾公子这阙词写得极好,字也写得好,依奴家看来,定然是能流传后世的。”
贾瑜平静道:“先前有感而发所作罢了,当不得姑娘如此赞誉。”说罢,他不由感慨自己脸皮之厚,当文抄公说假话竟然脸不红心不跳,怕是心理专家来了也得夸一句心理素质过硬。
如云看着贾瑜谦虚,心里对贾瑜不免又多了好感,道:“公子这首词,用的是【浣溪沙】的曲牌吧。”
“姑娘慧眼如炬,正是浣溪沙。”
如云又看了看贾瑜,突然又对贾瑜行了一礼:“不瞒公子,公子才思,世所罕见,奴家对公子今日的所作的两首诗词喜欢的紧,故而。。。想请公子将这两首词作送给奴家,让奴家来将其传唱,如此一来,也可替公子扬名,不知公子意下如?”
对于他们这种青楼花魁而言,这种上佳的词作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旦传唱开去,她自己也必然名气大增,今天既然遇到了,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贾瑜想了想,道:“多谢姑娘美意,在下自无不可。”
如果真能靠诗词将自己的名字传扬出去,那对他后面的计划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如云见状急忙又向贾瑜行礼道谢,随后又将写着浣溪沙的纸张小心翼翼的捂在胸口,生怕丢了似的。
贾瑜见状笑道:“对了,如云姑娘,可别忘了替我引见此中管事之人。”
“这是自然,请公子稍待片刻,奴家去去就回,这就为公子引见我们的钱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