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第五伦在一通“才将兵一千人”的凡尔赛抱怨后,便吃到了来自老爷子久违的爆栗,然后便是一顿好骂。
“你这小孺子,初次掌兵就能做军司马,率千人,已极不错。也不想想,现在让你做校尉、将军,数千上万人,你统御得住么?”
话说这新朝军制,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王莽废除汉代部曲制后原创的,什伍往上,最基层的军官是“士吏”,相当于汉时屯长,将50人。
再往上是当百、军候,将百人、五百人。
然后才是军司马——在第五霸眼中,自家孙儿现在的本事,也就能带下来这么多人,再多绝对不行。
而军司马的上司,则是校尉,再往上便是偏将军、裨将军之类。
第五伦的奏疏里说希望做当百、军候,如今所得超出预想,已很不错,这还多亏了他曾有官身,做过郎官、曹掾,起点自然比普通人高。
可人比人死气人,第五伦昨日在新丰,见那来自东莱的巨毋霸以白身骤为校尉,自己反而低了一级,顿时觉得没那么值得高兴了。
如今挨了第五霸一下,却是将他打醒过来,心中恍然道:“对啊,我之所以要混进军队,除了以进为退自保外,并控制一支武装力量外,就是为了学习行伍军阵之道,为日后举事做准备,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怎能反嫌职位小呢?”
第五伦立刻向祖父认错,因为第五霸是出征过西域,到万里外打过仗的老行伍,他便虚心请教各种军中的常识与治兵窍门,第五霸也将自己还记得的事倾囊相授,顺便好好盯着第五伦练了练手搏之术。
数日时间转眼过去十二月将尽时第五伦便穿戴好一身行头,佩戴印绶带着私从十余人前往新丰以东的十七里的鸿门大营报到。
鸿门便是大名鼎鼎的鸿门宴所在处,南望骊山东临戏水。
据说楚汉之际项羽曾在此驻兵四十万,如今北边多了一条沟渠运河加上人丁滋生田亩开辟地方没过去那么宽敞了。但来自关东、关西的数万猪突豨勇肯定是驻得下的。
更始将军廉丹已移营至此处,远远就能望见旌旗招展。这位将军可是大忙人,第五伦区区一个军司马这次连他面都没见上,仍是那位门下掾冯衍给他带路来到六尉豨勇驻地营前。
廉丹虽然打仗能力存疑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新朝大将,据说还是赵国名将廉丹之后,营垒建设得还不赖,。
硕大的营盘用木桩围了起来,还设立高耸的望塔上面站着持弩矢的士兵,但他们的弓弩并不对外而是对内,很显然这营墙哨塔并非为了防备外敌,而是要盯着不让猪突豨勇们逃跑。
进入营地后第五伦目光所及都是低矮的窝棚看上去有些杂乱。偶尔穿营而过的执戈兵丁从辕门外经过,各个小营中挤满了人,他们脸上的黥字提醒第五伦不要忘了,这是一支奴隶组成的军队。
();() 等钻进宽大的校尉营房后,第五伦在冯衍引荐下,认识了自己的上司,六尉校尉梁丘赐。
梁丘亦是复姓,这位校尉单名一个赐字,却并非干练军吏,反而大腹便便,连起身都有些困难,第五伦拜见时他也没站起来,只懒洋洋地说道。
“吾乃光尉郡饶安县人也,在常安时,孝义第五伦的名声也听过不少,去年冬,仆从还买过汝家所制煤炉及狗头炭,甚是好用。”
第五伦立刻应道:“冬日迟迟,也不知还要在鸿门驻扎多久,营房寒冷,若校尉不嫌,鄙家的石炭,可以多送些来,让校尉与军司马同僚们取暖用。”
梁丘赐眯起小眼睛,笑道:“那些以孝义出名的,多是古板木讷不通人情之辈,本以为伯鱼也一样,不料竟如此通情达理……”
他拍着大肚子道:“石炭虽好,其实不过是便宜货,倒是汝家另一产业,那些能让地面平整的蜃灰砂浆倒是不错。”
第五伦秒懂:“鄙家产业,对亲友一向降价打折。”
梁丘赐颔首,十分满意,这一照面后,他觉得已经知道第五伦是个怎样的人,便放下心来,不再啰嗦,只将准备好的薄册兵符交给他。
“所募士卒来自不同郡县,若是言语不通,还将什么兵,打什么仗?列尉郡的猪突豨勇,我一直给伯鱼留着。”
“多谢校尉!”
第五伦双手接过那一半木虎符,心中喜悦,这梁丘赐满脸贪相,未来肯定少不了被他讹取许多利益,但却是值得的。
第五伦家根基在长陵县,这一年来刷的名望就在列尉郡人中最好使,打个比方,如果说常安声望是“尊敬”,那列尉郡则是“崇敬”,距离封顶的崇拜并不遥远。
如今让第五伦带本郡人……
“这不就是老鼠跌进粮仓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