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時間就是如此愛開一些不好笑的玩笑,沒等他開口說出這些話,病床上的老太太已經睡著了。
一旁忍著哽咽聲的媽媽終於忍不住撲向前,泣不成聲:「媽!我們真的只是為了宋疏上學才帶他走的,真的沒人怪你,這麼多年了您為什麼就不相信呢!」
那一刻,宋疏才知道,原來這件事奶奶一直記了這麼多年。
葬禮的那些天,少年披著孝衣渾渾噩噩,幾乎所有事情都入不了眼,只記得寫著「黃黎之墓」的漆黑墓碑。
結束以後,一家三口遵從奶奶的遺志匆匆離開了這個小鎮。在那些天裡,爸爸媽媽總在為回來這件事後悔。
因為奶奶不同意他們搬回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她說自己這個老太婆快走不動了,不應該拖累孩子。那兩個月的老宅,宋疏不在的時候總有奶奶不滿的聲音。
最後一段日子,也沒讓她舒心。
宋疏抱著爸爸媽媽的骨灰盒,下巴抵著木蓋,透過旅館窄窄的窗戶眺望西南方的矮山。
它叫靈嬤山,爺爺奶奶都葬在那裡。
回來快一個月了,他從來不敢去那裡。因為奶奶直到臨死之前都在囑咐,別回來。
他斂下眼眸,失神呢喃:「我不該回來,她會生氣的。」
央酒躺在軟和的床上,偏頭望著他。烏瞳中映著青年單薄的背影,陽光籠罩住了他,卻又好像沒有。
人類的周圍與夜晚的風一樣沁涼。
央酒眨眨眼睛,挪動身體,拍拍騰出來的空位問:「你要不要睡覺?」
宋疏回頭,看見鳩占鵲巢的槐樹妖以一個大字狀占滿整張床,只有朝著自己的邊緣留了道三十厘米左右的窄條。
「……」
他覺得央酒總能讓自己迅無語。
「回你的大鐵門去,這是我的床。」
*
隨後幾天裡,王鈴、宋季、胖哥、包括阿婆都沒有看見宋疏的身影。
如果不是老宅正常施工,快遞還堆在胖哥那裡,夜晚旅館四樓那個房間的燈會亮,旅館老闆又確認沒退房,他們都要以為這人又悄悄離開了。
直到12月初,宋疏放下手中的書,準備關燈睡覺,被晾在一旁很久的手機突然震動兩下。
還沒來得及看,手機就嗡地一聲息屏了。
他看著手中的黑板磚,嘆了口氣,不得不離開溫暖的被窩。
從桌上拿起兩天沒眷顧的充電器,為飢餓的手機插上電源。充電的時間裡,他單手撐著臉頰,睏倦地坐在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