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太棒啦!」
少年一手一隻雞腿,歡欣雀躍地旋轉著回了家。
看著他的背影,宋疏舉著傘,在心中感慨:他家怎麼就沒有這樣一個小天使門神呢?
此時後方的老宅里,白髮男人站在光禿禿的老槐樹頂端垂眸,下方一覽無餘,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原本已經足夠臭的臉,此時已經能去熏臭豆腐了。
少年門神蹦蹦跳跳鑽回隔壁,宋疏收回視線,含笑的眼眸逐漸變淡。他站在原地,琥珀眸穿越雨幕,再次眺望遠處的靈嬤山。
把碗物歸原主以後,青年猶豫地邁步,舉著傘朝鎮外走去。
他徑直往前走,沒有注意在自己離開的時候,背後剛剛乾淨沒幾天的老宅祟氣再次爆發。
除了主幹道以外,鄉間小路大多是泥土踩實形成的。下雨以後,地面濕滑,偶爾還積聚出一窪窪泥水,十分難走。
非必要,下雨時不要去。
尤其是不要穿著白色的鞋子。
宋疏看著越走越重的鞋,陷入沉默。他在路邊找了塊石頭,把鞋底結成塊的泥刮掉,儘量踩著兩旁的枯草走。
重踏上石板階梯的時候,白鞋已經變了個顏色。
不過,他也成功來到了靈嬤山。
從地理角度看,青城鎮算是在北方,這裡大多數都是落葉林。十二月份的小山丘光禿禿一片,只有朝北的陰面存在一片零散的綠色。
那是一片墓園,每隔一塊黑色的墓碑就間隔栽種一顆松樹。這些松樹長勢很好,被雨水沖刷後的松針滴著水,鬱鬱蔥蔥,在冬日一片頹靡中反而清醒目。
宋疏舉著傘拾級而上,每到一排就要停下來思考。即使過去的其他記憶都過分模糊,他依然準確找到了爺爺奶奶的墓碑。
黃黎和宋章懷的名字相依偎在一起,中間只隔了一顆松樹。
回到這裡的瞬間,送葬時頂著紅腫到眼淚哭乾的眼睛站在這裡的記憶忽然被打開,心臟像被一隻手驟然捏緊。
疼,旁邊的肺都難以維繫呼吸。
宋疏佇立在墓碑前,呼吸沉頓。
冷白的手指伸進雨幕中,在半空頓了一下,堅定地向前,指尖觸碰到漆黑石碑的瞬間顫抖了一下。
他輕輕撫摸過兩個被雨水浸濕的墓碑。
肅穆的黑雨傘微微向下傾斜,遮住了青年的臉,壓抑哽咽的嗓音從裡面傳出來。
「爺爺奶奶,我回來了。」
傘後,青年漂亮的側臉划過淚水,嘴角卻揚起一個輕微的弧度。感受指尖冰涼的觸感,他輕聲說:「我今天和王玲學會做炸雞了,等不下雨的時候,我帶來給你們吃。」
風、雨、冰冷的石碑,直到那隻手已經徹底僵住,無法再承擔那樣寒冷的溫度,才被人顫抖著收回去。
宋疏抹掉臉頰的淚,掌心的冰冷刺激地人打了個寒戰。直到確認已經把眼淚完全擦拭乾淨,他才鼓起勇氣抬起傘。
明朗漂亮的笑顏展露在兩座墓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