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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第1页)

约莫到中午时分,崔节级回到客栈,对杜中宵道:“望风的那贼,竟然并不离去,就在马铺不远住下来了。此去郑州不远,报信的很快回来,小官人收拾一下,准备与我们一起拿人。”

杜中宵道:“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参与得了这种事?节级只管带人前去拿了就是,那厮的面目我认得清楚,必然错不了。单等郑州来人,一审,此案子便就破了。”

崔节级想了一会,点头同意。他手下只有两三人,不跟地方配合,不敢早然出去抓人,一个不好被人跑了罪责不小。圃田只是小镇,并无监镇,更无衙门,哪里找得来人手。住在马铺里的彭提辖,因看着张源的家人,崔节级也不敢惊动,以是左右为难。

正在这时,派往郑州的公人同两人回来,禀报崔节级:“节级,小的报到郑州,知州狄相公甚是重视,以为大案,派了一个提辖,带了三十多人同来。现在他们正在镇外,单等节级指路,便就拿人!”

崔节级长出了一口气,跟郑州来的公人一起,出镇去寻郑州兵马。

杜中宵松了口气,重新坐下,依旧喝茶。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去凑热闹的,这里安心等消息就好。不管事实到底如何,只要抓住了偷自己册子的贼,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第65章介绍进学

“啊呀,原来是你!”坐在地上抱头痛哭的吴克久,猛地抬头看到杜中宵赶来,不由大叫。

杜中宵叹了口气:“自然是我。虽然你多次寻我麻烦,但终究是同乡人,你在异乡遇到难处,我又怎能不帮。唉,小员外,得了这次教训,以后回乡老实做人吧。”

吴克久看杜中宵神色淡然,也不知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只是不住抽泣。

杜中宵当然只是随口敷衍,此次一路追来,只是因为自己前世有些印象的一个故事,跟吴克久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既然已经把人救了出来,杜中宵也不介意做好人。

案子并不复杂,抓住了牛二,很快就把其他人的藏身处问了出来。马大等人藏身的地方离汴河口不远,那里本就有浚河的厢军,跑都跑不掉。一旦暴露了身份,这些人便无所遁形,很快全部落网。

杜中宵本欲转身离去,却被郑州知州狄棐留了下来。此案说起来简单,对朝政却有不小的影响,杜中宵是最早提出来的人,怎么可以不论功行赏。既然张源派人来迎接家人,那就说明完全没有回归宋朝之心,先前提议用高官厚禄诱他归宋的官员要被追究责任的。看似小事,对朝政的影响却不小。甚至一时甚嚣尘上的与党项议和,也难免受到影响。

吴克久与何中立是表亲,狄棐则是何中立的岳父,此次他牵涉其中,也要杜中宵帮着说句话,免得被立功心切的官员,打成党项人同党一员。

杜中宵顺水推舟,同意吴克久是被奸人所骗,本人并无叛国之心。

进士出身的官员便是如此,各种亲戚连着亲戚。哪怕小门小户出身,通过连姻,也会收获一大堆官场上的各种关系。吴克久攀何中立这门亲,出了本乡,得到了不知道多少好处。

在吴克久身边站住,杜中宵淡淡地道:“小员外,梁园虽好,终非久恋之家。此事之后,你还是尽早回乡去吧。想着给大户人家蒸酒,攀附权贵,靠不住的。”

吴克久抹了一把眼泪,猛地抬起头来:“你说的什么话!我比你差在哪里?偏偏是你,蒸酒得了无数好处,人人奉承,现在又立如此一件大功。我一般替人蒸酒,最后却沦为阶下囚!”

杜中宵听了,不由笑出来:“我替人蒸酒,是不得已而为之。若不是推辞不过,这种机会我早就全都给你了。我们本是读书人,却靠着替人蒸酒巴结权贵,没来由让人笑话!此番回去,我便把蒸酒之法献与朝廷,想来以后想替别人蒸酒也难了。不如归去。”

吴克久又觉得杜中宵说的是真话,又不甘心,只是抱着头抽泣。

杜中宵看得心烦,踱到一边,看着天边出神。其实自己早该带着买的书回乡了,结果在京城一拖再拖,最后卷进这样一件案子来。说是立功,有什么用?哪怕朝廷赏自己个武职小官,自己就会去做?考了进士才有前程,与考进士无关的,最后终究无用。哪怕加上献册子,朝廷免了自己发解试,对杜中宵来说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发解试本来不难,免了之后一样要过省试、殿试,最后还是一场空。

抽泣了一会,吴克久抬起头来道:“我本来事事强过你,自你家蒸酒,便遇到了克星一般。现在又闹成这样,我回到乡里,如何见人?”

杜中宵道:“当日你欺压我和韩家,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还不是熬下来了。讲真话,那时我恨不得把你打倒在地,踏上一只脚,千万年都不得翻身。到了今日,却只见你可怜,反生不出那种心思了。小员外,以后不要仗势欺人。这次你遇到我好脾气,不与你计较,以后就不见得了。”

其实杜中宵也不是不与吴克久计较,而是无法计较。吴克久咬死了自己是被人欺骗,又有知州狄棐回护,此事只能这么过去了。看着吴克久的样子,杜中宵心中叹气。他最烦的就是吴克久心中放不下,以后继续纠缠,在家乡再惹出什么事来。

直到中午,狄棐把案件处理清楚,才召见杜中宵。

行礼毕,安排落座,狄棐道:“此次你洞烛远见,于小处发现党项阴谋,功劳不小。我自当审明朝廷,予以重赏。听说你是到京城游学?”

“不错。学生家里耕读传家,立志举业,到京城长些见识。”

狄棐点头:“好。此案关系非小,我这里整理了卷宗,明日你随着一起回京。许州并无州学,你若是同意,应天府蒋相公与我有旧,可写一封书,你去应天府读书如何?”

杜中宵拱手:“相公抬举,学生感激不尽。就怕——”

狄棐摆手:“无妨的。蒋相公最喜奖掖后进,你持我书去,必能进应天府书院。”

杜中宵连连道谢。天下读书之所,除了开封府,便就要数应天府书院第一,现在的不少名臣都是从那里出来的,包括范仲淹。那里名师辈出,同学也不乏优秀人物,能去自然是好的。

杜中宵却知道,狄棐这么给面子,很大程度跟何中立有关。真见了面,何中立未必对吴克久多么看得上,但在外人眼里,终是他家的亲戚。狄棐要维护女婿,只好给杜中宵好处。当然,真能去应天府读书自然是好,那里是天下第一等的书院,没有别的地方比得上了。只是应天府书院比较传统,真就是做学问的地方,杜中宵又有些不喜。他读书就是为了科举,做学问只怕气闷。

出了厅堂,杜中宵有些气闷,总觉得这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应天府是有良师诤友,但一心圣贤书的士夫子更多,真是个合适求学的地方?

吴克久依旧抱着头坐在那里,见杜中宵过来,抬头问道:“小官人,此番是我连累你,你真地心里不记仇?如今县里你家势大,只怕回到乡里,要为你所欺。”

杜中宵没好气地道:“我有大好前程,正该用心,哪有心思与你纠缠!回乡之后,只要不再来找我家烦恼,我自然也懒得理你。以前种种,便就算了。”

吴克久沉默不语。这几个月来,“其香居”的生意每况愈下,有些撑不住了。特别是与“其香居”不卖烈酒,天然就比不过其他家,只能一天天败落下去。吴克久见事已无法挽回,只能回乡,又怕春风得意的杜中宵找他麻烦。这个时候,他才对以前的所作所为后怕起来。

杜中宵沉着脸,好一会,才猛地抬起头来。或许,自己可以另想办法,不离开京城呢?

第66章三州卖酒

大相国寺旁边的客栈里,苏颂打量着杜中宵,笑道:“没有想到,你关于张源的奇思妙想,竟然能够成真。此番拿了党项奸细,是大功一件,朝廷必然重赏。”

杜中宵道:“赏格开在那里,无非是钱罢了。昨日李官人问起,我直言相告,若是朝廷真正有心赏赐我家,不如在许州左近再划一州两州,许我家专门蒸酒。我与苏兄不同,自小苦过来的,最怕的就是饿肚子。家里有点产业,才能心安。有两三州的地方卖酒,这一生就衣食无忧了。”

苏颂大笑:“这个时候,你提这样条件,朝廷必定会答应的,蒸酒之法本就是你家献上。此事我最想不到的,你竟然能与吴克久相逢一笑泯恩仇,没有趁机找他麻烦。”

杜中宵沉默一会,才看着苏颂,认真地道:“苏兄,你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苏颂一怔,道:“自然是真话。”

“放过吴克久,不是我大度,是思索再三,与他纠缠没有益处罢了。在京城,他有何官人这一门表亲,又有郑州的狄相公回护。最后无非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此而已。若非如此,我岂会就这么轻飘飘放过他。从在县里的时候,便逼得我差点家破人亡,到京城又处处拆我的台。人都有三分火气,我又不是泥捏的,岂能容他一而再再而三找我麻烦。哼,此一时彼一时,经过此次挫折,他回到乡里,必然没了从前的气焰,最后到底如何,就看他的造化了。”

在京城,杜中宵没有办法把吴克久怎么样,让他失了脸面又如何?损不了他分毫。杜中宵没闲心做那种没意义的事,现在他的心思,都在一年之后的科举上。不过,吴克久回到临颖,就是另一回事了。现在那里卖酒的格局已定,“其香居”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以后的日子还有吴家受的。有了这一次事,当地官府也会对吴克久另眼看待,以前他对不起杜家和韩家的,总会慢慢找回来。

经营酒楼是双刃剑,酒课固定在那里,一旦经营不好,多少家产都要搭进去。恶性循环,你的酒楼生意不好,想转让也没有人接手,酒课就要一直交着。亏得越多,越没有资金改善,想脱身都不能,除非把全部家产赔光。跟官府的关系不好,想脱身都不能够,最后只能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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