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约翰?约翰-史密斯!先生”他感觉有人在拍打他的脸,空气黏腻潮湿,炎热,仿佛身处热带,让他很不舒适。
“哦!”雷蒙德清醒过来,他简直要被自己这个张三李四的名字惊呆了,对方是个红脸膛、一脸雀斑,头像稻草一样湿哒哒地贴在前额上的年轻人,看样子,是个年轻的大学生。
“本尼迪克特-史蒂芬孙,我是巴斯人,是个律师兼会计,我三年前刚毕业于布里斯托贸易学校(今英国巴斯大学前身)。”对方有点得意洋洋地介绍起自己的教育背景,“受雇于东印度公司的总督沃伦-黑斯廷斯阁下,我可是总督亲自写信给校长,要求推荐的人才。正要去往孟加拉任职。阁下您呢?”
约翰-史密斯胡乱摸索着周围,他还不太习惯这里的场景,他张望着四周,观察着,现他们身处一条18世纪典型的三桅帆船上,这艘船目测并不小,而且装备精良,像是一艘军舰。
“我们在船上?现在是什么日子?”
“今天?马上就该到仲夏夜了吧?先生,您不介意告诉我您以什么谋生吧?”
约翰看了看自身脏兮兮、破旧的行头,满手乌黑,手中还有一块刚拆下来的燧石,心中猜测道:“哦,我,我大概是个铁匠,负责给宪兵们修理燧枪的枪管。”(失去意识之前他在擦枪)
一本正经的本尼-斯蒂芬孙有点诧异:“可阁下看起来,不像铁匠,倒像个贵族。”(f1ag)
约翰-史密斯有点懵,胡编道:“也许我们家祖上有牛津郡某位公爵大人的私生子吧。咱们这是去哪儿?”
本尼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你不会是傻了吧?这艘船是开往加尔各答的。”
约翰道:“我是有点晕船。咱们什么时候到,我是问,哪年的几月几号?”
“具体几号这哪儿说得准呀,7月?天哪这可是最热的日子,印度的太阳毒的能烤死人。上帝啊,你不会真的有点?”本尼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船舱上的水手一阵紧张地跑来跑去。本尼故作神秘地把他拉到一旁:“嘘,这几天人心惶惶,越来越多的人病了,前天三个,昨天又是五个——很多人都在疑惑这艘船能不能撑到加尔各答,别半路上,就要死光了。我听说,这艘船上在流行瘟疫,船舶热。(ship’sfever)”
“船舶热?是瘟疫?他们烧吗?”打过大全套疫苗的约翰(雷蒙德)心不在焉地问着:“今年是哪一年?”他思考着要不要去看看航海日志,可又担心自己是否根本没有进入船长舱的权限。
“呕!”一股浑浊的呕吐物突然从天而降,倾倒在他们所在的船舱中。
“上帝啊!”
“快到甲板上去,——我想,是伤寒(typhoidfever)。”
“什么?斑疹伤寒?(typhus)”(注:在1884年正式分离出伤寒沙门氏菌之前,人类没有认识到伤寒和斑疹伤寒是两种不同的病原体导致的传染病,typhus是当时对于这种热带瘟疫的称呼。)
“不是,不太一样。”
*
甲板下的船舱中。
病员们凌乱拥挤地睡在船舱的吊床中,吊床的中间挖个洞,他们的呕吐物和粪水都堆积在地上。
浑浊的空气,恶臭的环境。很多病员着高烧,腹部浮现红色的玫瑰疹,还有很多由于失水过多,脸庞呈现干缩的灰绿色。
*
“我想,我应当见一见船长和随船医生。”
“杰弗逊医生忙着呢!——疫病是紧急情况,现在船上的一切都转交由英国皇家海军管理!”
“你一个铁匠的儿子懂什么?你又不是医生!”
“先生,起码可以把病员居住的船舱打扫干净吧!再给他们补充盐分和水!”
“切,他们泻得可比打扫得都快。——再说,这些该死的热带疫病,瘴气蔓延在船舱里,恐怕会带来更多的病员的。
谁敢下去!”
“随船医生呢?”约翰在本尼的支持下坚持道,本尼高声嚷嚷着:“我是总督邀请来的律师!”
穿着红色制服外套的英国海军的士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道:“嘘——杰弗逊医生正在给船长用烟草灌肠呢。”
“什么?”约翰和本尼同时叫起来,约翰是吃惊于用烟草灌肠这种荒谬的治疗方法,而本尼则是惊讶于,船长也病了。这说明传染病根本没被控制,还在船上的人群中肆无忌惮地蔓延着。
“放心,顺着西南季风,我们不用十天就快到加尔各答了,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