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宗扬年事已高,但向来以身子骨硬朗出名,铁腕手段不减当年,此番毫无征兆地猝死,集团上下乱成一团。
根据早前便立好的遗嘱,傅行此将继任傅宗扬的位置。
葬礼持续了四天,最开始,傅家上上下下没有人联系得到傅宗扬最惦记的小儿子傅唯,傅家用尽了各种人脉和手段,将讯息转了好几手,终于传到傅唯手中。
身处战乱地区的志愿者以最快的度风尘仆仆赶回锦城,送了父亲最后一程,在父亲灵前长跪不起。
傅行此忙着稳定军心,忙着招呼络绎不绝前来吊唁的人群,晚上还要守夜,忙得脚不沾地,这种情况下他给宴随的消息不算频繁,但每天都有,可惜每一条都石沉大海。
葬礼最后一天,他编辑了一条「爷爷生前念叨着想看看你,明天早上他出殡了,你今天要不要来看看他」给她过去。
事关亡者,死者为大,宴随再不想搭理他还是给了回应,只是是拒绝:「身份不符,就不来了。节哀顺变。」
傅行此没有回复。
从完这条消息开始,宴随就有些心神不宁。
纵然死者以往,所剩不过一堆没有灵气的血肉,看不见,听不着,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傅老爷子在世上的最后一天。
错过今天,永远都不会有弥补的机会。
宴其盛旷工数日,不顾家人的劝阻就回归了工作岗位鞠躬尽瘁。工作堆积如山,他前几天一直抽不出空,最后这天才挤出点空,带着妻子一同前去吊唁。
出之前,宴其盛找宴随:“小傅的爷爷,你确定不去送一程”
“不去了。”宴随回答。
宴其盛问:“他叫你去没有”
宴随说:“叫了。”
宴其盛不说话,静待数秒没等到女儿的反悔,他摇了摇头:“随你。”
傅行此客客气气地招呼了夫妇俩,没有问多此一举问宴随的去向:“谢谢叔叔阿姨百忙之中抽空来送我爷爷,叔叔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女儿的态度宴其盛大概是摸透了,既然两个孩子的买卖泡了汤,他老丈人的架势自然也得收回来不能再用,于是客套道:“节哀顺变。”
“谢谢叔叔。”
罗子琴却还没从丈母娘的角色中抽出身来,她在人群中间扫来扫去地看,对亲家充满好奇心:“小傅,你爸爸在哪”
宴其盛手肘怼她,示意她别搞不清状况不分场合。
傅行此倒是不介意,遥遥给她指了指:“最黑瘦的那位就是我父亲。”
傅唯不像兄长侄子儿子一般忙着招呼客人,他安安静静坐在冰棺旁,那些礼节性的客套与寒暄都与他无关,他不理会旁人好奇的打探目光和窃窃私语,只看着父亲的遗体呆。
傅行此引着夫妇俩前去瞻仰仪容,看完傅宗扬,他戳戳父亲的肩,给父亲介绍道:“爸,这是宴随的爸爸妈妈。”
傅唯疲倦的面庞上露出笑来,知道这两位是重磅级人物,他收起不问世事的冷漠,站起身来主动递出手去和宴其盛握手:“你们好,我是行此的爸爸。”
宴其盛夫妇俩没待多久,完成了礼节便告别离开,等走到外头空旷的地方,宴其盛就遭到了妻子的埋怨:“你胳膊肘老怼我干什么”
宴其盛也没好气:“阿随和小傅形势不太好,你就别瞎掺和了行不行啊”
“你懂什么呀”
“你才懂什么。”
夜深,傅行此送走最后一位亲友,灵堂只剩至亲的几位守最后一夜。
四天没怎么合眼,他疲倦地舒了一口气,因为平时没烟瘾,想抽根烟醒神还得跟堂哥借香烟和火机。
这两天又有冷空气南下,外头温度很低,冷冽的气流在口腔鼻腔中穿梭,缓解大脑胀的感觉。
他叼着烟,给宴随了条消息:「我感觉好不真实,明天这个时候世界上就没有我爷爷了。」
香烟的猩红火光在风中明明暗暗,他等了数秒,一边抱着希望想和她说几句话,但一边对她的不回复习以为常,他一边缓缓吸着烟,一边往上翻聊天记录,十几天来都是他在唱独角戏。
一根香烟点完,他已经翻到一个月之前的聊天记录,那时候他们很甜蜜。
他收起手机,打算进去守夜。
转身的一瞬间,他又感觉到什么似的,回头望去。
只有昏黄路灯,空无一人。&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