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淼咬了一口,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这个饼很好吃!”
村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听说孩子都在外面打工谋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所以家中平时只有他和老伴。
他听不太懂陈淼说的话,但通过她的表情和动作判断出她在表达喜欢,留下岁月痕迹的脸颊上露出一抹和蔼的笑,一边说着当地方言一边用手指比划着,大致意思是招待不周,感谢喜欢,让他们吃好。
晚饭总体上来说算不得丰盛,甚至此前吃过的任何一种美食都比桌面上的要好,但几人都知道,这已经是他们所能拿出的最好的食物,故而没有人露出嫌弃或者不满的神情,反倒格外珍惜这些来之不易的劳动成果,连面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用餐快结束时,马青和不少村民又主动送了食物过来给他们加餐。
不仅是团队里年龄最大的殷导,就连方霁自己也感到非常不好意思。若还是在晋城,别说请十几个人吃饭,就是请一整个公司吃顿饭对于他来说都不是难事。
但现在处于乌什湾村,很多问题并非光靠钱就能轻松解决,这里离最近的集市都将近十几公里,拥有的物资远比他们想象中匮乏得多。
这些食物看似寻常普通,难登大雅,却可能是这些村民积攒许久,自己都舍不得吃的。
马青看出方霁几人的为难,用一口还带着点方言风味的普通话对他们道:“这些都是大家自愿送过来的,想要感谢你们帮忙让更多人看到村子里的情况,请不要拒绝,放心收下吧。”
团队内的人一致看向了在场最具话语权的方霁跟贺知行。
方霁知道这里民风淳朴,人们大都心思单纯,若是真的拒绝了,反倒会伤了他们的心,于是几秒后先点了头:“谢谢,让你们破费了。”
贺知行对他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
众人收下了村民们送来的加餐,并纷纷表达感谢。
晚上休息的地方也是由居民自愿为他们提供的,一共五户人家,家里的条件称不上好,甚至还有些拥挤,需要他们二至三个人睡一张床。
“有个地方住总好过十几个人挤在车上。”殷导手下曾出过类似反映现实的纪录片,最困难的一次六个人在一张床上挤了半个月,这么一比,这里简直幸福太多。
在来这边之前,众人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对于居民们为他们提供的住宿欣然接受。
陈淼因为是女孩子,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太方便和其他人睡在一个屋,所以她单独分一张床。剩下十个人分配四张床,家里床位较大的睡三个人,方霁跟贺知行则是两个人睡一张床。
其实方霁并不介意去和其他人一起挤三人床,他学生时代也经历过,男孩子疯起来,大半夜一宿舍七八个人到外面凑钱开间房,然后在里面打一个通宵的游戏,最后横七竖八地躺在一张床睡一个上午。
相较起来,跟贺知行孤男寡男睡在一起才更加奇怪。只是其他人似乎都默认了他们会睡在一起,并且将条件最好的那一间让出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没人想顶着压力跟老板睡在一起,哪怕知道贺知行和方霁平时都不是疾言厉色的人,但出于一种职场中对上位者的敬畏感,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方霁看出这一点,便没有再提出换房间。等所有人今天的工作都圆满结束,才借着手机的电筒模式照明回到了阿依拉家中。
阿依拉并不是人名,而是这边表达尊敬的一种称呼。马青告诉他,这就和汉语里的“婶子”或者“姐姐”差不多。
至于这位阿依拉的真实名字,其实叫做罕古丽。她的家中一共四口人,她和丈夫共同抚育一儿一女,因为夫妻两人踏实能干,身体健全,经济条件也算村里较为好的。
方霁进门的时候贺知行已经在屋里了,和这家的男主人坐在火堆旁,你一句我一言,两人手上还研究着什么,微微弯腰低着头。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方霁只能看到两人的后背,以及火光映在他们身下的影子。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男主人率先回过了身,看到是方霁,冲着他笑了笑。
男主人的真实年龄在四十多岁这样,正值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段,但或许常年累月地干活,肤色偏深,面上的沧桑感令他看起来老了十几岁不止。
方霁也回以了礼貌的微笑,因为语言不通,便没有留下插足他们的话题,走向阿依拉事先为他们收拾出来的房间。
乌什湾村是六年前通上的电,但因为生活困难,实际上也买不起太好的电器,家中能拥有电视机、冰箱一类的寥寥无几,就连房间内安装的灯泡,也还是那种光线昏黄的传统白炽灯。
灯泡表面包括电线上都覆盖着一层明显的灰尘。窗户边框褪去了油漆,露出木头原始的颜色,玻璃破碎的地方则用报纸和塑料布勉强遮挡,每当夜幕降临,微弱的光亮透过这些缝隙,显得凄凉却又温暖。
方霁的目光最后落在最里面那张床,木板上铺了很厚两层垫子,被子看起来像是新的,折叠整齐放在床上,表面非常干净。
这张床睡下两个成年男人完全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他上了小学之后,就再没和另外一个人单独睡在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