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思裴最介怀的还是裴玉没有把他父亲的病情告诉他,让他在他父亲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几乎从他父亲的生活中消失,如今人已走了,黎思裴的心结再无人能打开。
其实黎思裴说得不多,但每次说起,米昭都能感受到从他内心深处涌出的悲伤。
米昭很无力。
他每次都不知道要如何安慰黎思裴。
听完米昭的话,裴玉的笑容逐渐僵住,半晌,她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将交叠的双腿放平,嘴角扯出一点弧度:“他连这个都告诉你。”
“说了挺多次。”米昭说,“过去也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很在意这个。”
裴玉脸上波澜不惊,同黎思裴一样呈浅褐色的眸子里却有暗涌流动,她怔怔看了米昭许久,忽然换了个话题:“你以为我找你出来是要做什么?”
米昭没有说话。
“拆散你们?”裴玉看着他,“还是拿出一张支票让你从我儿子身边消失?”
米昭笑道:“阿姨,你的支票送晚了,昨晚我已经收了黎思裴的支票,新年红包。”
“我才不给你支票。”裴玉撇了撇嘴,然后从手提小包里摸出一个暗红色的方形盒子,她把盒子放到米昭面前的石桌上,“都是多少年前的老桥段了,俗气。”
米昭惊讶地看了眼面前的盒子:“那这是?”
“我给你的新年红包。”裴玉指着他叮嘱,“回去再拆。”
米昭愣了一下,半开玩笑地说:“裴阿姨,你不是为难我嘛,等回去再现您的礼物贵重,我也不好退呀。”
“谁让你退了?”裴玉佯装生气道,“这是我们家传媳妇女婿的东西。”
米昭:“……”
那不是更贵重了!
见米昭良久没有动作,裴玉索性拿起盒子塞到米昭手里:“父母都见了,这东西也得拿着,你和思裴在法律上领不了结婚证也生不了自己的孩子,总得有点仪式感不是?”
米昭本想推拒,可听到这话后心下一动,他犹豫片刻,将盒子紧紧攥在手里:“谢谢裴阿姨。”
“嗯。”裴玉笑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裴玉站起身来,似有所感地转头看向别墅二楼。
米昭一边起身一边顺着裴玉的视线看去,就看到换了身衣服的黎思裴不知何时站在别墅二楼某间卧室的阳台上,双手撑着围栏,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这个方向。
对上米昭的目光后,黎思裴冰凉的脸色有所好转,对他轻轻一笑。
米昭立即用力挥了挥手。
前面的裴玉自然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看,表情似有惆怅,摇头叹气:“才分开几分钟就黏成这样,儿大不中留啊。”
米昭跟着裴玉的脚步回去,手里攥着盒子,迟疑地说:“裴阿姨,黎思裴和您一样是单独的个体,他有自己的想法、爱好和生活习惯,他也能感受到和您不一样的喜怒哀乐,如果您爱他,请不要太束缚他。”
裴玉行走的动作微顿,但没有停下脚步。
从米昭的角度看不清裴玉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的下颌线崩得很紧。
“但同时他也是您的儿子,无论他走得多远,他和您的血缘关系都像是您手里握着的风筝线,只要您稍稍一拽,他就能感受到您的想法。”
裴玉转过头来,神色莫测地和米昭对视。
米昭也毫不避讳地看着那双和黎思裴很是相似的眼睛,口齿清晰地说:“您看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他很少回这个家里住,可您的电话永远能打到他的手机上,他在您这里永远不会处于失联状态。”
裴玉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他让你这么跟我说的?”
“我自己想说的。”米昭说,“或许这也是他想告诉您的。”
“你倒是细心,黎家的人都以为我和他之间母不慈子不孝,我管不了他,他也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只有你看出了这些细节。”裴玉笑了笑,又看了眼二楼阳台,刚刚站在那里的黎思裴已经不在了,她吸了口气说,“我早就想通了,不然我会邀请你父母来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