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弘治六年春,张秋黄河决堤,朝中无能人治理。
樘已是几日未进我坤宁宫,许是让张秋河决堤一事,扰得食不安,寝不寐。
是日,我终是沉不住焦心,去了乾清宫,至少我曾向他许诺,伴君一生,如今他遇上了烦心之事,我又怎可坐视不理!
步入乾清宫,只见佑樘闭目坐在榻上,单手撑着紧蹙的眉心,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叫人见了,也很是心疼。
“拜…”我伸出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喜子噤声,见我如此,他亦是乖乖退至殿外静候着。
我径步走至他身侧,他仍是未得知晓,依旧闭目沉思。见他如此,我不禁一阵浅笑,探手抚上他肩,一阵揉捏,如此,便当是为他缓解了些压力。
他忽的回过神来,回首瞧见我,只一声轻叹,“怎么没在宫里歇息?”“你这样,叫我如何能安心歇息”,我低声呢喃。
他仍是叹息,“唉,黄河决堤,洪水泛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妻离子散,我这个当一国之君的,如何能睡得安稳。”“有什么事不好解决的,非要这样不眠不休?”我轻声责备道:“若是累坏了身子,可要我和照儿如何是好!”“好啦好啦,你先回去吧,这两日我定会抽出空来去坤宁宫看你和照儿的,啊。”我微蹙眉头,“佑樘,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的,是你
的安康,是你的笑容,纵使你朝中大小事务再多,你也不该不顾自己的身子!”“我明白,可黄河决堤,朝中又无人自愿赴往张秋河治水,此事着实叫我苦恼啊!”“白昂呢?”“身染重疾,我叫他回乡养病去了。”我不禁指责他,“当年白昂在河南治理黄河,是不是就已卓有成效了,那时他便已意识到张秋河是个极大的漏洞,可你们呢,你们谁听了!”“刘吉苦口婆心的劝说,说是防患于未然,可你们呢,竟还把白昂和刘吉骂得狗血淋头!现在好了,张秋河真的决堤了,当初朝中那么多人反对白昂,如今还不是没一个人敢站出来任命的!
当初若是听取了白昂的意见,今日你又怎会坐在这儿苦恼1‘举世皆浊,唯白公独醒’,便是当初民间最盛行的一句传言,如今张秋河再次决堤,确是件叫人苦恼之事。
忽见喜子悄声走进,“皇上,吏部尚书王恕大人求见。”“快请1“是。”只见一花甲老人疾步走进,“微臣王恕,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王爱卿快快请起”,他顿了顿,“可是水患一事有了些进展?”“这……”他欲言又止,终是长吁一气,“皇上,微臣此次前来,是想向皇上引荐一个人。”佑樘一番怔然,“谁?”“浙江府左布政使,刘大夏。”当初刘大夏服满,调升广东府右布政使,后田州、泗城山贼肆
虐,刘大夏奉命讨伐,那时可是引起朝中诸多不满,更是有人传言,说山贼是刘大夏的同伙,此事是刘大夏故意而为,想要朝廷封赏。后被遣往浙江府任左布政使,此事才得以平息。
见佑樘迟疑,王恕不禁躬身,“皇上,此人深谋远虑,乃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微臣可拿项上人头做担保,此人定可如当初的白昂一般,治好黄河水患,还望皇上,重用此人。”“皇上,既然王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就不妨叫刘大人去张秋河看看,若是水患得了缓解,那就重用他,若是治不好,就贬他一级”,我缓和笑道:“臣妾也觉得,此人是个奇才,皇上,广纳贤才,各尽所能,集天下之贤才以治国,此乃良策,皇上就听了王大人一言,何况此事多一个人,便也是多了份力啊1“好,那就依你们所言。喜子,为朕拟旨,升浙江府右布政使刘大夏为右副都御使,即刻前往张秋河治理黄河水患1“是,奴才这就去办。”见喜子走后,王恕亦是躬身作揖,“皇上,那,老臣就先退下了。”“好。”终是缓了口气,却见佑樘仍是愁眉紧锁,我不禁轻抚他的脸颊,柔声问道:“怎么了,不是有人愿意去了,怎么还这么忧心忡忡的?”他轻叹,“虽是如此,可这刘大夏,真能治好水患?若是治不好,岂不是负了咱们一番重托1“你既不放心他,何不派
孙大人一同前去张秋河治水,若是我没记错,上次云南黑琅水患,他可是同白昂一样,也是功不可没呢。”他忽的顿悟,“对呀,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1“白昂乃是徐有贞的弟子,而徐有贞,乃是宣德年间的治水名臣,那白昂能治好水患,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而刘大夏,虽是深谋远虑,却是并无任何治水经验,孙大人上次与白昂一同治水,听闻他也跟着白昂学了不少东西,若是派他一同前去,那么此次治水,定然是有更大的把握。”他微微点头应允,忽的回身,“来人!”“皇上,有何吩咐?”“速速出宫,去把孙毅之给朕找来!”“是。”良久,终是见孙大哥匆匆赶来,“微臣孙毅之,参见皇上,皇后娘娘”,他躬身作揖道。
“孙爱卿,昨日张秋河突发绝提,黄河之水泛滥成灾,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朕命你与浙江府右布政使刘大夏一同前往治水,如何?”他一阵怔忪,俨然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刘大夏?这…”孙大哥是徐有贞的外孙,而刘大夏曾与徐有贞有些过节,可恨我方才竟没想到,而今此事已成定局,怕是不得挽回。
“孙大人!”我忽的叫住他,“此次治水乃关乎天下社稷,孙大人若是不肯去,怕是有多少百姓又该家破人亡,若是治好了,那么你与刘大夏,定会是受天下万民拥戴,如此不是甚好?何
乐而不为呢1他仍是一副不自在的模样,“皇上,娘娘,请恕微臣…”如此僵局,若是他再说下去,怕是要惹得佑樘龙颜大怒,我猛地打断他,“孙大人,你与本宫乃是儿时旧交,今日还望孙大人看在本宫的一番情面上,就应了可好?”佑樘见他如此,自然是有些不悦,当即冷下脸来,我亦是紧锁眉头,“孙大人,自古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如今国事繁重,皇上每日为国事操劳于心,你怎可将此事置之度外,岂不枉为人臣!”他终是轻吁,“既然如此,那微臣自当领命。”佑樘亦是回过身来,虽仍是板着脸,但此刻内心定然是无比欣喜,“好,朕既提升刘大夏为右都御使,自然也不能亏待你,即日起,朕就封你为左都御使,与刘大夏一同治理黄河水患!”“微臣,定不辱使命!”见殿内一干人等尽数退下后,他才紧执我手,“苦了你了,当初还答应你,要在春日里与你一同回乡祭祖,如今国事繁忙,怕是不能履行当初的承诺了。”“只要跟你在一起,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