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之富和三个军士骑着马,半夜就到了老君山道观。见道观里灯火通明,只是不见三清大殿里有人,复到了后院,见里屋的灯亮着,去拍打房门,却没有人起来开门。
姚之富焦躁起来,到窗下,用手指沾口水把窗纸捅破,从孔里看去,见一道人盘腿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在炼功。
他叫道:“道长,我是山下白莲攻打栾川的先锋将军姚之富,深夜有急事相求。”连叫了几声,床上的道人还是不理不睬,像是入定了一般。
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只好高声叫道:“我是来打探曹隐道长的仙洞处所,只要道长告诉我一声,我便走了,绝不多打扰道长修炼!”
一会,里屋的人才道:“三更半夜的,我哪知你是人是鬼,是姚之富还是咬吃虎。若你是人,要有证明你是人的路子,否则,你还是回去了,明日再来!”
见他说这等古怪的话,姚之富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若是证明自己是人,他在屋子里,如何证明?
他道:“与我通行的还有两个手下,我叫他们发出声音来,道长便知道我们是人了。”这两个军士听后,有点哭笑不得,都道:“我们确实是来攻打栾川的白莲军士,刚才问道长话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姚之富姚将军。”
他们把墙壁雷得山响,道:“若我们是鬼时,怎雷响道长的墙壁?”
屋子里的人道:“不是我多事,不愿意见你们,实在是道观里近日来很不不平安。半夜三更之时,会有鬼来叫门。若我不起来时,那鬼也是几个一起起哄,还把墙壁雷得震耳欲聋。”
姚之富生气了道:“道长若不信时,我们便拆了道长的墙壁进去,或破了道长的大门进去,让道长好好看个明白,我们是人还是鬼!”
屋里人急了,道:“墙壁也不要拆,大门也不要破,只是我把灯息了,你们都站到窗口边来。鬼是没有影子的,院子里的灯光会把你们的影子映到我屋子里来,我一看影子,便知真假。”
三人无计可施,只好都站到了窗口边,屋里的人息了灯,一会,才又把灯燃亮了,开了门,叫:“都进来吧!”
三人进去时,那道士叫赶快关门,这时才发觉,道士屋子里的墙壁,窗糊、门框都帖满了符咒。笑道:“道长之责就是抓鬼,这时倒是怕鬼怕成这样,岂不枉了修道人之名?”
那道士道:“莫提莫提,这鬼甚是厉害,不知何时惹倒了它,一旦到了夜中便要进到观中,偷油吃祭品,甚至还把观里值钱的东西拿走,真的是防不胜防。”
姚之富笑道:“如此说来,这岂是鬼怪所为,不过是人借鬼怪之名,到道长的观里偷东西吃祭品罢了。”
道士道:“非也,非也。它夜夜都来,来时大门禁闭也挡它不住,偶然有一次因为惧怕,忘了关门,它倒不来了,第二天晚上关门,它又来了,不关就不来,一关就来,所以,你们见观里大门都是日日夜夜敞开的。”
姚之富笑道:“既然如此,道长为何不把这些符咒帖到大门外去,倒要帖在你这屋子里?”
道士道:“这符咒不是贫道所画,乃是出钱去买的。我这道观香火不盛,平常过日子的银子都没有,哪里有钱买那么多的符咒帖到院墙之外,就止一屋保命都要弄得倾家荡产了。”
这事虽不可信,但也没时间和他究竟,于是,把要找曹隐道长的事情说了,那老道叹了一声,道:“我引你们前去,八成这一夜再也不能回到观中了,罢了,罢了,我就到他洞里住上一夜吧!”
打着灯笼,牵着马,在山上左拐右拐,上坡下沟,终于到了一个外面是一间茅草房,里面是一个洞穴的地方,见洞穴里的石床上睡着个病得奄奄一息、枯瘦如柴的老道人。
进去的道士叫了声:“曹隐道长!”那人躺在床上,只是转过头来,也不起来,有气无力的道:“老哥哥好久没送吃的来,这时才来,老身就要饿死了。”
老道从怀里取得一个高粱饼来,道:“这些日子道观里闹鬼,弄得我寝食不安,昼夜逼恼,故而忘了来。”把高粱饼送到曹隐的嘴边,他张嘴吃了,又道:“这些人自称是山下攻打栾川的白莲军士,有事要找曹隐道长。”
曹隐道:“将军有什么事可是直说,我能帮的,我就帮了。可是,我这已饥饿了好久的人,万万不能和你们下山,不是不去,去了,可能会死在路上,成了孤魂野鬼,回不到我这洞穴里了。”
姚之富看到他这样子,一点也没有仙骨道貌,难免有一些失望,但是,既然已经来了,说说也无妨,于是,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曹隐老道道:“既然是玄虚那个混帐东西,这个忙,我一定会帮你们。不过,事情做得怎么样,那就是看你们的造化了。”于是,他叫那老道到石头缝隙里,拿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盒子,叫他打开。
众人看时,盒子里放着四道符咒,两张是黄的,两张是黑的,都是用朱砂所画,只是年代久远,看似都要腐朽了的样子。
曹隐老道道:“我这一套符咒是从祖师爷那一代传下来的,到了我这一代,已是第三代,算起来也有四百二十四年的符龄了,一直舍不得用。这时候,我知自己大限已到,故而传给将军。”
“一道黄符可以放在肚皮上,如果敌人来势凶猛,可以露出肚皮朝向敌人,敌人行动就变得缓慢;另一道黄符可贴在屁股上,你只要脱下裤子,往回走,敌人也会退兵。”
“一道黑符帖在眼睛,把眼睛遮住,可以隐形进入敌营,而敌营的人不会发觉;一道黑符可以贴在脚板底下,一旦蹦起来,可以越过城墙。”
“但是,都只能用一次,用一次之后,再也不会灵验。将军岂要切记之。除此之外,贫道再也没有其他法术。”
曹隐老道说完,已把高粱饼吃完,然后昏睡过去,再问他时,他不再醒来。姚之富问那老道道:“曹隐道长是不是仙去了?”
老道道:“没有,没有,大概是还没到时间仙去,听他说,最多也超不过三日,三日之后,大限一到,必然仙去。”
姚之富把装符咒的木箱子收好,道:“我们拿来的这四袋银子放在这洞穴里也不方便,还是道长拿到道观里藏好,白天下山去买点东西回来,给曹隐道长吃吧!军务繁忙,在下就告辞了!”
那老道手里端着四袋沉甸甸的银子,忍不住的激动道:“要得,要得。我和将军等人一起回去吧!在这里,这银子害怕引贼。再说,回到了道观,明天一早也好下山买米打油。”
在路上姚之富问老道,曹隐道长是哪里人,老道说,这曹隐是凉州人,唐朝武德二年的举人,回凉州途中,见一山甚大,山上满山遍野都是映山红,因为贪恋山色,在山中游玩至晚,忽然跌落峡谷中。
他跌落峡谷中后,昏迷不醒,被挖药草的道士发现,于是救了他,在道观中修养之际,道士经常和他讲道法,讲三清,使他渐渐的对修道发生兴趣。
到伤好之后,曹隐萌生了修道之念,之后索性不回凉州老家,就一直跟那道士。后来他云游四海,到了数百岁后,才在老君山定居下来。
又问,他的符咒灵不灵,老道道:“这灵不灵,谁也不知道,就是曹隐道长,自己也没有用过,自然也不知道灵不灵了。不过,修道人一般不说假话,像他这种几百岁的人,更加不会说谎。”
“灵与不灵,将军拿出一张来,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姚之富想一想,这四道符咒在战场上都有用,而且用处极大,试了就没有了,试一张就少了一张的功效,哪里还敢试?
把老道送回老君山道观,叫他小心银子,道观里八成是盗贼在装神扮鬼,如果因为银子的事弄丢了性命,倒成了姚之富等人之过了。
那老道点头称是,于是按照他们的意思,把道观的大门闩死了,又在墙壁下挖坑,把银子藏好了。姚之富一再抱歉半夜三更打扰了老道,一再感谢他带去曹隐道长的洞穴,然后,快马加鞭,不一会,就回到了军营。
齐寡妇一夜未睡,听说姚之富和三个军探已经从老君山下来,此时已是黎明时分,她顾不得一宵未眠。急匆匆到了帐外,叫道:“将军可请得高人下山?”
姚之富迎出来,笑道:“人是没有请下来,但是倒请得了一套符咒。”
齐寡妇道:“果然有如此一个人?道术如何?”
姚之富把事情经过仔细给她说了一遍,她道:“这事很玄啊!从来只是听说流传下来的道术,从来没听说过有流传下来的符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