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坐在榻边呆呆看了萧桓很久,方才的吻反复浮现,他俯身仔细打量这人的眉眼、鼻梁和唇,指尖碰了碰萧桓眼尾的痣。
这种亲密的事,竟然一点也不排斥,是他们关系太好了吗。
林熠叹了口气,把面具放在萧桓枕边,抽出手走了出去,独自到偏殿去睡。
倒是一夜无梦,清晨一出殿门,挽月殿外一个仆从也没有。
林熠被准时等候在廊下的猫绕着脚踝缠住,弯身拎起它抱在怀里顺毛“我要是走了你可怎么办。”
他侧头看看紧闭的殿门,不知萧桓是仍睡着还是已经出去,心里又有点乱。
一名宫人从院外回来,对林熠一礼“侯爷,阙阳公主今日不再禁足,将军说让您有个准备。”
林熠抱着猫一笑,这确实得有准备,他再也不想看见阙阳了。
洛贵妃着人给林熠送来不少祛疤生肌的药膏,虽然是男孩子,也不希望林熠背上留下鞭伤疤痕,她是真心疼爱这孩子,大约也是提醒他阙阳又出山了,莫要一不小心再挨这么顿毒打。
林熠便出宫去,今日太学给一众贵族少年放了假,顾啸杭和封逸明昨日就传了消息,要他出去聚,可见这些天被先生们唠叨狠了。
顾啸杭和封逸明在宫外等林熠,三人骑着马径直到城外去,少年们在城郊山林间设了雅宴,要好好放松放松。
金陵城外是缓伏山陵,苍翠茂郁,众人带着各自家仆,山腰平坦空地间,搭了雪白的凉帐,四处都是锦衣华服的贵族少年少女,金陵风气开放,这种雅宴上,少女们也不必与男孩子隔开,三两聚在一起,投壶饮酒,或骑马穿林打打闹闹。
不少人认得林熠他们,纷纷打招呼,女孩子低声互相说着什么,笑得脸颊微红。
林熠一贯对男女之间那些小心思无暇顾及,久了已成习惯,全然无视那些目光。
封逸明拉住他,私下指了指竹林旁一名少女“那是金陵有名的才女,尚书之女齐幽,人家可看你半天了。”
林熠回头看了看,齐幽一身鹅黄轻衫,窈窕秀丽,目光一遇到林熠,并未羞涩躲闪,而是大大方方一笑,林熠便礼貌
地颔致意。
“这可是金陵出了名的美人闺秀。”封逸明揶揄道,“你怎么一点不解风情。”
林熠收了马鞭挂在鞍侧,把马交给小厮,莫名其妙道“有我姐姐美吗”
跟林云郗自然是没得比,封逸明哑然。
顾啸杭笑话他“有个大美人姐姐也是问题,林姿曜一贯这样,你就别指望他一下子开窍了。”
林熠又看了一眼齐幽,的确很漂亮,但于他而言姐姐总是最漂亮的,何况他天天跟萧桓在一块儿,那人的容貌看久了,恐怕世上再无别人能比。
“想什么呢”顾啸杭怼怼他,“那边立了靶,比箭术打赌,去玩玩”
“你们去吧,我逛逛。”林熠摆摆手,没什么兴趣,听见人说山后杜鹃开得极好,便晃着步子从小径往后山去。
顾啸杭拿他没办法,林熠从上次半途折返回瀛州后就不大一样了,或许是和那个阮寻在一块儿久了,整个人变得好静许多。
山后大片苍青古林,俯瞰去群山碧玉,沿山杜鹃渐次开放,不甚绵密,却也十分悦目。
风从林过,此处宁谧,林熠望着不远处一株嫣红杜鹃有些出神,绯色衣袂随风而动,许多事从脑海里闪过,他仔细回忆,自己从前真的没有任何关于萧桓的记忆。
林熠忽然回过神,手已迅按在腰间剑柄上,山林间一阵细微的响动令他蓦地警觉。
他闪身避到一株古木后,转眼已有数名黑衣武士掠来,浑身杀意,将一名暗蓝武袍的男人围在中间。
“你死定了。”
“倒未必,若有命回去的,告诉你们主子,叫他等死。”
男人微微喘息,深邃的眼冰冷地注视他们,手握一柄剑,深红的血顺着袖袍、手腕,一直流到了剑上。
林熠屏息未动,在隐蔽处盯着那男人背影,忽觉熟悉,竟然是邵崇犹
他的敌人一向比朋友多得多,这回又是谁要杀他
邵崇犹眼看受伤不轻,追杀他的人却不敢妄动,渐渐收紧包围圈。
林熠看准时机,掠身挥剑而去,冶光剑瞬间划破两名杀手后心,其余人见状冲上来,邵崇犹握着万仞剑出招狠决。
林熠和邵崇犹背靠背,杀手们一拥而上
,却近不得二人身周,林熠觉邵崇犹出招渐渐慢下来,便横剑一挥,将他身侧的人一剑击毙。
山林间忽而风起,高大林木摇曳,金铁猝然相击,不断出擦喇击鸣声,林熠火红的身影在跃动的刺客中间格外显眼。
一株杜鹃被长剑扫过的锋芒斩落了花枝,最后一名刺客被林熠一剑断喉。
他转身便看见邵崇犹有些站不稳,上前扶住他“跟我来。”
邵崇犹面上没什么血色,深邃英俊的脸带着些疑惑,但知道林熠并无敌意,林熠二话不问就出手相助,他便也没问什么。
林熠带邵崇犹循小径而去,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习惯性地扫一眼那里地势,此刻轻车熟路便到了一间空帐内,不远处就是嬉闹的少年们,这里却没什么人。
邵崇犹靠在软垫上,握着万仞剑柄的手终于松了些力气,林熠出去从顾啸杭家小厮那里要来备着的药箱,回来给邵崇犹迅处理了伤口。
“多谢。”邵崇犹声音有点哑。
伤在臂上,流血多,因而影响握剑,林熠包扎的差不多了,这才问他“上回是要声讨你的人,这回还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