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
林妈妈忽然打断了她,“且不说这些了,要紧的是,我们现下要怎么办?施清如既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等进了提督府后,只怕更不会听我们的话,万一她真记恨当年的事,甚至会反过来坏我们的事,可该如何是好?伯爷虽向着太太,前儿也为太太好生出了一口气,却也一向敬重伯夫人,若伯夫人咬死了就是不同意二表少爷与大小姐的婚事,伯爷只怕也勉强不了她。”
张氏想到长女的亲事就头痛,揉着眉心语气不善的道:“当年的事与我何干,我可不知道老爷在老家已经有妻有女,都是已经成了亲,老爷才告诉我的,还说祝氏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与我何干?她就算要记恨,也该记恨那罪魁祸首金氏和她那老不修的祖母,记恨她自己的亲爹才是……等等,金氏的丑事忽然就曝了光,母子三人还立时三刻便被沉了塘,不会就是她的报复吧?”
林妈妈也想到了这一茬儿,倒吸了一口气:“太太,还真有这个可能,那她何以要把这么一大家人逼进京来,也解释得通了,就是为了给太太添堵,让太太和老爷夫妻失和,以后家里也鸡飞狗跳的,再别想有清净日子过啊,还真是个阴险狡诈的小贱人!太太,我们不能送她进提督府了,我们得趁早永绝后患啊……”
话音未落,见张氏不说话,只是苦笑,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行不通了,柳少监都见过并选中那小贱人了,她们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那还不如一早就别送,别去沾染这事儿的好。
可万一将来让她得了势,太太头上不得跟随时都悬着一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落下来一样吗?
张氏忽然发狠道:“先别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人能进提督府,大哥立时便能得到市舶司的缺,老爷也立时就能擢升,那嬿儿与慕白的亲事便能定下来了。只要嬿儿的亲事定下来了,我年内都不必发愁了,等年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况,指不定那小贱人早就被韩公公给折磨死了也未可知,我们实在犯不着现在便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何况还有老爷和那对老不修的挡在头里呢,老爷只有比我更急的,我有什么可怕,可急的!”
这倒也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总不能知道要下雨,就不出门了吧?
林妈妈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方心下稍安。
庄子
秋雨是下一场寒一分,春雨却是下一场暖一分。
时令就在几场春雨后,进入了四月。
施清如一面轻搅着面前砂锅里的粥,一面在心里计算着日子,再过十来日,就是四月十五了,前世她就是那一日去的提督府待选,然后留在了提督府。
可这一次,柳愚那边却至今没传消息来,让施延昌几时送她去提督府,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她正想得出神,桃子的声音忽然自门口传来,“好香啊小姐,您今儿又炖什么汤了?院子外面都能闻见,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施清如回过神来,笑道:“不是汤,是熬的粟米粥,加了鸡丝冬菇天麻北芪党参淮山玉竹等物,所以闻起来很香。”
功效是补气益脑,生精增髓,韩公公有头疼的老毛病,吃起来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她这些日子学着熬的所有汤粥,都是适合韩公公吃的。
一时粥熬好了,施清如解了围裙,回了屋里,等她梳洗完换好衣裳后,桃子端着她刚才熬好的粥和佐粥的几样小菜进来了,“小姐,先用午膳吧。”
施清如点点头,坐到桌前用起午膳来,熬到每一粒米都开了花儿的粟米粥清甜软香,合着淡淡的中药味,十分的可口,也不枉费她这一个多月来日日都跟着廖婆子学习厨艺,就是不知道韩公公会不会喜欢?
吃完饭漱完口,施清如方问桃子:“廖妈妈可有说是晚间回来,还是明儿一早回来?”
廖婆子的外甥女今日出嫁,昨儿便向她告了假,今儿一早就离开了听雨楼。
桃子道:“说是晚间便会回来。”
施清如点点头:“那下午我也放半日的假吧,午觉你不必叫我了,让我睡到自己醒来……算了,还是半个时辰就叫我吧,好起来跟了玉秀水秀继续学做鞋,反正也不累。”
她除了想给韩公公熬粥煲汤,慢慢调养身子,还想力所能及为他做些其他事,可韩公公的衣裳全部都精致考究,听说哪怕小到一粒盘扣,都是积年的老工匠专人特制的,她自然比不上,短时间内也学不会。
那便只能学做鞋了,相对要容易一些不说,也不需要像衣裳那样处处讲究。
桃子不赞同道:“小姐哪里不累了,这些日子日日都从早忙到晚,一日都没歇过,人都生生累瘦了一圈儿,还说不累,要我说,也不差这一日半日的功夫,您今儿就好生睡一觉怎么了?”
施清如笑起来,“我不是瘦了,是长高了所以显得瘦了,而且我气色这么好你看不到吗?放心吧,你家小姐我不会亏待自己的。再说了,少睡就是多活着,如今正事要紧,等将来忙完了正事,你还怕我没有睡觉的时候不成?”
桃子说不过她,只得打住不再多说,给她铺床去了。
午睡起来后,施清如便跟着玉秀水秀继续学起做鞋来,她前世虽没学过做针线,拜练习过针灸所赐,上手十分的快,加之手劲也不小,如今做的鞋子,已经像模像样了。
练了一个下午,眼看太阳快要落山了,施清如伸了一个懒腰,正与玉秀水秀道:“今儿就到这里吧,你们……”
施延昌就逆着光进来了。
施清如忙站了起来,“老爷来了。”
桃子和玉秀水秀忙也屈膝行礼。
施延昌点点头,“你们都退下吧。”等三个丫头都退下后,方坐到榻上,“清如,你也坐。”
施清如依言坐了,道:“老爷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莫不是,韩公公那边有消息了?那就太好了!
施延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片刻方道:“的确有一件事要与你说,柳公子那边递话儿了,让本月的十五,送你去、去那位大人物的府上。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那位大人物,便是东厂提督韩公公,向来凶狠残暴,人人避之不及,你可能稍一打听便能打听到不少,但也由不得你退缩了,你、你准备一下吧。”
施清如暗自松了一口长气,还是一如前世,没有变故就好。
嘴上却道:“就是我们刚进京那日,在通州码头偶遇上的那位排场煊天的大人物吗?难怪此番选个服侍的人,也这么大的阵仗。老爷只管放心,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既与老爷达成了共识,自然无论如何都不会退缩反悔,同样的,也希望老爷记得答应过我的事。”
施延昌本来还多少有那么一二分心虚与愧疚的,那到底是清如的一辈子,她这一去,可就再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