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麝老太君的寿辰定在六月十九这一日。
这一日张灯结彩,客似云来,连被禁足的大夫人孟氏也因此提前解禁,主持大局。
府里喜气洋洋,一派热闹。
眼见着吉时就快到了,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们忙得脚不沾地。要知道麝老太君有两个诰命在身,而且还有个做丞相的儿子,来祝寿的人自然络绎不绝,而且都是达官显贵,根本马虎不得。
府里人手不够,恐怠慢了贵客,大夫人一声令下,直接把各个园子的婢子们都抽调去了前厅,专门给贵人带路,杏园里的翠钗也在其列。
冯葭也去拜寿,今日她穿了一件淡青长裙,挽了一个双花髻,薄施粉黛,从杏园里出来,正准备前往前厅,远远便看见一个臃肿肥胖的身影站在园外,似乎是在等她。
“刘嬷嬷?”冯葭走上前去,意外道:“嬷嬷不该在前厅帮忙吗?怎么得空来我这儿了?”
“九姑娘!九姑娘万福!”刘嬷嬷今日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大喜事,满面春风地给冯葭见安,一面道:“眼看着吉时要到了,大夫人怕您又像上次一样迷了路,这不就差奴婢来给九姑娘引路来了吗?”
“刘嬷嬷有心了。”冯葭笑了笑没有不拒绝,跟着她走了,路上又问:“嬷嬷背上的伤好些了?”
伤是好了,但是却留下了永久的疤痕!刘嬷嬷心底里把冯葭骂了千万遍,脸上却笑眯眯地道:“托姑娘的福了!已经大好了!”
刘嬷嬷在前头引路,左拐八绕带着冯葭去了后花园,冯葭看了看周围,所有的丫鬟杂役都去了前厅,这后院里冷冷清清,一个人影也见不着,不由问道:“嬷嬷,咱们没走错路?”
错不了!这就是阎王爷给你铺的路!
刘嬷嬷心里恨得牙痒痒,嘴上却道:“好姑娘!这前面都是贵客,拥挤得很!奴婢知道这边有条小道能径直通向前厅,省不少脚程呢!您跟着奴婢走就是了!”
“嬷嬷,这小路上阴森森的,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刘嬷嬷立刻道:“九姑娘!难道您还疑心奴婢害您不成?您的手段奴婢领教过了,您纵使再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见她脸上疑虑渐消,冯嬷嬷赶忙道:“好姑娘,您再这样磨磨蹭蹭,等会去前院迟了,奴婢也要跟着您受罚!咱们快些走吧!”
冯葭只好跟上。
又是一阵九曲八绕,两人拐进了一个竹园里。竹子茂密生长,遮天蔽日,竟然隐隐形成了一道竹墙,冯葭从里边穿行而过,没几步,便看到了一个水波碧绿的池塘。
那地方大抵没什么人走过,池塘旁边堆了些乱石,长了些杂草,乱石上还爬满了青苔,看上去郁郁葱葱。
终于是到了,刘嬷嬷松下一口气,然而那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背后人呀了一声,刘嬷嬷转过头,只见冯葭站在原地,两只手在头上摸来摸去,眼睛盯着地上似乎在找什么,眼神慌乱。
“九姑娘,你怎么啦?”
“嬷嬷,我簪子掉了!”
“一个簪子罢了,九姑娘咱们回头再找!现下是赶去前厅要紧!”刘嬷嬷道。
“不行啊,这个簪子是袭衣姐姐送给我的,我答应了她今天一定会戴着,如果找不到就是失约了,”冯葭急得满脸通红,道:“要不嬷嬷你先去前厅吧,等我找到了再过去就是!”
刘嬷嬷心里冷笑,又跟她来这招!上一次就是自己一时疏忽没有亲自陪着谢兰昭去会客厅,这才有了后面那么多事,今日她怎么说都得贴身跟着她!
“罢了罢了,奴婢帮着你找!”刘嬷嬷心里嫌弃她磨磨蹭蹭,可又没别的没法子,只能拖着肥胖的身子走过去。
冯葭回忆道:“方才感觉有树枝在我头上刮了一下,想必簪子就是那时候掉下来了,这么说那簪子应该就在那里头!”
刘嬷嬷看了一眼冯葭指的方向,二话没说就冲进了竹林里,一面进去还不忘一面回头道:“九姑娘,奴婢给您找簪子!您就站在那等奴婢啊!”是生怕冯葭找个机会溜了。
冯葭微微一笑:“放心吧刘嬷嬷,我就在这等着你。”
刘嬷嬷这才放宽了心,专心找簪子。
这地方的竹子比别处更密,几乎是密不透风,正因如此,前几日下过雨,得不到阳光的充分照射,到现在地面还是泥泞不堪,甚至积起了一个一个的水坑。
刘嬷嬷脚踩着烂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终于在不远处现了一根银簪子,她大喜过望,赶紧拿着回去复命。
“总算是找回来了!”冯葭把簪子重新插在头顶,对着刘嬷嬷道:“嬷嬷,当真是多亏了你!”
“奴婢的本分罢了!”刘嬷嬷一脑门冷汗也顾不得擦道:“姑娘,现下簪子也找到了,咱们走吧?”
冯葭点头,但是步子却慢下来,刘嬷嬷在旁边急得要死,可又不敢催得太紧,让她觉察出端倪。
只能硬着头皮,也跟在后面慢慢走。
眼看着那池塘越来越近,前面那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嬷嬷。”
“姑娘!又怎么了!”刘嬷嬷只感觉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嬷嬷,其实兰昭一直想问您一个问题。”冯葭的声音幽幽的,听不出来其中的情绪。
“姑娘你说,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冯葭转过身看着她:“嬷嬷,我想知道,那日你埋小小姐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九姑娘,这青天白日的您看又在吓唬我了不是?”刘嬷嬷喘了口气道:“那天雨夜里奴婢不是说了嘛!这害死小小姐的不是我!是大夫人!我是个奴婢,不敢忤逆主子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