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错的武德帝听到她这么说,也就随口打趣了一句。
“多大的人了,都已经嫁了人了,还要人陪着一起用膳,跟个小孩子一样。”
骤然听到这句话,陆筠握紧手中的锦帕,又马上松懈下来。
她向来不喜别人提起她已经嫁人这件事,但还是随着武德帝打趣的话笑了笑。
陆筠虽然遮掩了神色,但武德帝心深如渊,狭长的眼眸一扫,就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在想些什么。
张公公安静进来奉上一壶茶水,殿中幽香袅袅,武德帝用手指慢慢敲了敲靠椅上的雕纹手柄。
罢了,终归是自己愧对于她。
犹记少年时他也是很疼宠陆筠这个小妹妹的,兄妹谈笑间,也曾答应让她长大后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
但得知她心慕之人是谁之后,武德帝只觉得自己的所有物遭人觊觎,心中也只有不愉。
若是其他女人也就算了,毕竟姜静行只有一女,膝下无子,将来总归是要娶妻生子的。纵然他对此爱恨交加,却也不忍心自己心爱之人百年后无香火侍奉。
但,自己的亲妹妹绝对不在他默许的范围内。于是,在太后说起公主们的婚事时,他也就默认了太后给陆筠说亲,可谁知太后竟会为一己私欲,背着他将陆筠嫁给了李琰那个不成器的东西。
到底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妹妹,还是有些怜爱之情在的。李琰死了也就死了,若是陆筠看上了其他人,他自然会成全她。
想到这里,武德帝对着陆筠淡淡说道:“李琰已经过世一年多了,你身为公主也不必为他守孝,与他也无子嗣,朝中栋梁才俊颇多,若是你有意再嫁,皇兄定为你择一佳婿。”
“多谢皇兄。”
陆筠有些感动地说道,但她的神情转而浮上一抹伤感,又略带苦涩地说道:“世间男子多薄情,驸马在世时多次寻花问柳,妹妹因此与他常有争吵。朝中栋梁才俊多得,痴情之人却难得,妹妹只愿君心似我心,希望所嫁之人心中只有一人罢了。”
即便是此情此景下,陆筠这话说出来也是半真半假,还有些许的试探。
她与驸马争吵是假,想嫁一个痴情人却是真心。
以她昭阳长公主的身份,自然是谁都嫁的了,但论朝中的痴心之人,自然还是发妻去世后,就一直未曾续娶的靖国公姜静行。
她说这些话出来,也是为了试探武德帝心里的意思。
姜静行是朝中手握重兵的大将,又是皇帝的心腹,最好是做一位孤臣。但陆筠与几位皇子交好,如果真嫁给了他,难免会让靖国公府与几位皇子有些攀扯,到时候反而平白的惹帝王生疑。
如果武德帝没有这些思虑,陆筠自然就没有其他的顾虑了,如果她皇兄不同意,她也打算主动提出她和姜静行的情意,求武德帝成全她。
武德帝当然听出了陆筠话里的意思,却没有顺着她的意思继续向下说,反而端起桌上的碧螺春,看着杯中清亮的茶水,突兀地说起了另一件事。
“朕听闻你自驸马去世后就时常梦魇,夜不安寝,可是心中有什么忧患。”
听到这句话时,陆筠心头忍不住咯噔一声。
她瞳孔紧缩,差点没有绷住脸上端庄优雅的表情,只觉得有一股莫名寒意,从明光殿铺就的白玉上升起,渐渐攀上她的脊背。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被冷汗沾湿,只觉黏腻一片。
武德帝不动声色,没有催促她回答,反而慢条斯理地喝着手中的茶水,好似只是一句闲聊罢了。
“不是什么大事,太医开了些安神药,已然无碍了。”
陆筠强撑着笑脸回答。
“那就好。”
武德帝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明明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宛如巨石般砸在陆筠的心里。
她不知道皇兄是否是知道了什么,为何要说起她梦魇一事,还特意提到是在驸马死后,但陆筠凭借和武德帝多年相处的默契,知道此时最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于是,陆筠提起了今日靖国公府的认亲宴,开始对着武德帝夸赞姜璇。
“说起来今日上京倒有一件热闹事儿,若不是云贵妃请臣妹进宫来,臣妹本来也打算着凑一凑这热闹呢。”
“哦?是谁家的热闹。”
武德帝放下茶杯,给了妹妹一个面子,顺着陆筠的话问下来。
“靖国公今日认了个妹妹,朝中大臣都收到了请柬,就连臣妹的公主府都没忘记。”
很快陆筠又恢复了之前的气定神闲,笑着和武德帝地说起了闲话。
“也不知是怎样的女子,想来定是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佳人,臣妹倒是很想亲近一番。”
听到她这样夸赞姜璇,武德帝反而笑了。
“你那赏花宴不是要开始了吗,若是好奇靖国公的妹妹如何,着人去请就是。”
“皇兄所言不错,妹妹今日送去靖国公府的贺礼便有着一道请柬。”
陆筠笑意晏晏地说着自己的赏花宴,又想起了宫中的宴会,只觉得最近上京城的宴会真是不少。
武德帝也点点头,神色幽幽。
心中不禁想起要为姜静行准备的庆功宴,想来他的伤应当是好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准备起来了。
有了想法的武德帝沉吟半晌,不容置疑地说道:“既然宴会不少,那便大办一场吧。”
闻言陆筠微愣,问道:“皇兄此话何意?”
“这两年朝中战事不少,杀伐过重,朕有意犒赏功臣,也借机冲一冲朝中的郁气。朕派人将你府中的花木移到宫中,你府中的赏花宴和庆功宴便一起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