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这天贺琰不会回来了,毕竟他早上离开的时候表情并不愉快。
但是夜色渐暗的时候他又回来了。
喝了不少酒。
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上了车,他喝了酒没有开车,坐在后排。
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贺琰很安静的闭眼靠着,如果不是握着我手腕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炙热的温度要烫穿我的皮肤的话,
我会以为他睡着了。
车开的很稳,但大概是因为我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停车的时候有点想吐,
好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贺琰没有注意到我过分苍白的脸色。
车停在一片旧街区,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昏黄的灯光破败的建筑,
他扯着我的手腕走上那道幽深黑暗的楼梯的时候我才想起来。
这儿是贺琰的家。
很久之前的家。
……
出狱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很难适应新生活,
这大概是在监狱里呆的太久了的人的通病。
重复的单一的生活会消磨掉人对生活的全部热情。
如果说入狱前的我还算嫉恶如仇,雷厉风行,那这七年牢狱生活就是磨平了我全部的棱角,
把我变成了一个,芸芸众生中最普通最普通的平凡人。
再后来忙碌的工作就占据了我全部的生活,
以至于这里其实和七年前比,没什么变化,
但我也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房间门打开,里面竟然还保留着很多年前的样子,只是到处都覆着一层灰尘。
打开这扇门像打开尘封了许久的回忆一样,太熟悉的地方总让人不由自主的回忆前尘。
贺琰到了这里才好像真的舒出一口气,他变得很放松,
很久没人打理过的餐桌上薄薄的一层土,贺琰像是没有察觉到似的坐到餐桌前。
然后抬着头表情很茫然的告诉我:
“魏之意,我过二十五岁生日了。”
……
他明明比很多年前要更高,也更凌厉。
上学的时候还能从他身上感知到温和,现在也全被外放的锋芒覆盖了。
从我们重逢开始的第一面,贺琰就像一只无法真正靠近的刺猬,
可现在这只刺猬小心翼翼的收起了全部的刺,露出柔软的肚皮告诉我,
他过生日了。
别扭的贺琰做的那些荒诞的无厘头的事,莫名其妙生的气都突然有了一个共同的源头。
和很多年前的那句求救一样的,
他还是要在他生日的那天原谅我,
原谅我的背叛,我的不辞而别,
原谅我总是爱钱比爱他更多,
原谅他为我生过的很多次气,
成全他歇斯底里的问我的那句:“魏之意,你就不能先服软吗?”
那些我没有配合着下去的台阶,贺琰还是会为他们找一个借口,
绝口不提从前的事,他不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多钱,不问我为什么走了七年,
他在所有没解开的误会和更大的一团麻烦里选择了,
先原谅魏之意。
他不要我先说道歉了,不用我走下那个台阶。
贺琰先一步说服自己,
现在他满脸泪水的,颤抖着声音对我说:
“还能回到从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