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昭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一摞笔录,原地坐了足足半分钟,才缓慢伸出手去,拿过了放在最上面的一份。
看清楚纸面上内容的一瞬间,他的表情非常精彩,急剧经历了怀疑、震惊、难以置信、愤怒、慌乱的多重变化。
……他手下的人出卖了他。
竟然敢出卖他!
信宿观察着他的反应,声音淡淡道:“是不是很意想不到,这些被你视作蝼蚁的下等人,竟然胆敢在警方面前说出你的名字。”
刑昭脖颈僵硬缓慢抬起头,又看向他面前的警察。
这次,从这个刑警美丽妖异的面庞上,看到了一分图穷匕见的锋利与阴冷。
……这才是他的底色。
而上次审讯时对他的态度,只不过是猫捉耗子一样的、随心所欲的愚弄。
刑昭的手握成了拳,因为极度愤怒或者其他什么情绪,剧烈颤抖着。
“上个周星期三,你们在鸢公馆组织了一场不入流的拍卖会,把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像商品一样竞价拍卖,然后在锦绣城进行了交易,那个女孩最后被客人带走了。”
信宿慢条斯理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唇角弯了弯,轻声道:“说起来,邢老板,我好像还欠你一笔钱——都说贵人多忘事,所以你应该还没有忘记钟晴是谁吧。”
直到这时,刑昭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死死地盯着信宿。
信宿含笑道:“我就是那个客人。”
刑昭的心脏彻底冷了下去。
……原来如此。
锦绣城的暴露、赵铭媛的死。
他们本来天衣无缝的“流水线”。
都是由这一场拍卖会引出来的,而信宿是点燃引线的那个人。
信宿在捅人心窝子方面的造诣永远不让人失望,继续落井下石地说,“所以说你是自寻死路、自取灭亡啊,如果不是你在明知警方盯上你的时候还要组织这一场拍卖会,说不定现在我们也抓不到你的狐狸尾巴。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了。”
“你的手下们已经交代了几乎全部犯罪经过,提供了许多证据,还有你拍摄下的一些用以威胁受害人的视频——其中似乎还有你本人的出镜表演。”信宿用食指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直视着刑昭,“邢校长,你是打算体面地认罪,还是我用一点不体面的办法让你说实话?”
刑昭的脸色几乎是死灰般的白,一双眼珠鹰隼般阴冷地盯着信宿。
他是一个犯罪组织的首领,手里甚至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命案,沉下脸色的时候,带着某种极具血气与压迫感的冰冷。
然而对面的信宿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漫不经心对他笑了一下,用刑昭最憎恶的轻慢语气道,“当然,如果不愿意跟警方开口说话也没关系,那就由我来说好了,你可以选择默认。”
信宿快速消化着林载川他们
连夜审出来的所有信息,
然后翻了一份笔录出来,
“不会以为你只是涉嫌强迫卖淫、非法拘禁这么简单吧。”
“你忠诚的同伙两个小时前在这里可交代了不少内幕——比如,薛文茜是怎么死的。”*
顿了顿,信宿又道:“哦,你可能不记得这个女孩的名字了,毕竟她只是你接触过的众多受害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医院出具的死亡证明上,薛文茜的死因是自杀。”
他的声音微冷下来:“可根据其他人的证词,事实是,她在被人多次强暴、被迫流产后,终于忍无可忍,死在了去公安局报警的路上。”
刑昭脑海中迅速反应着他的话。
薛文茜?
他确实不记得这个名字了,但在他的记忆里,很久以前的确有一个不自量力的女人想要惊动警察,最后被他悄无声息地“处置”了。
后来这个人变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被割断脖子的“鸡”,没有人再敢报警。
信宿微垂下眼,轻声讥讽道:“本来案发多年,想要找到当时的证据已经非常困难,而且也不会有人蠢到在警察面前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但不巧,当年你指使刘臣军杀害薛文茜的时候,刚好被组织里的另一个成员听到了,而这个人为了立功减刑,昨天晚上在审讯室里,把他的老板近年来的所作所为全都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遍。”
“在这之后,刘臣君对杀害薛文茜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而且多次强调是你出于你的教唆指使——”
信宿站起身,吐息清晰道:“涉嫌故意杀人,还是这起强迫卖淫案的首要犯罪分子,用‘死不足惜’来形容都不为过。”
“从今天起,你就不会再看到明天的太阳了,这起案子最后会由省法院加急审理,不用等到明年,你就会收到最高法复核通过的死刑判决书。”
刑昭手脚冰凉,再也维持不住他的形象,整个人像一摊腐烂的肉块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信宿也确实用看向某种死物的眼神盯着他,“弱者抽刀挥向更弱者。刑昭,你也不过只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祸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