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月艰难地将自己从床上撕下来,洗漱穿衣。
少顷,戚月穿戴整齐,将乌黑的长随意用木簪挽起后,便打开房门。
喻晨站在门外,见她出来便道:“人在堂屋等着呢,你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听了这话,戚月只觉哭笑不得。
这假秀才对她的病人是真不客气,也不讲什么待客之道,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装似的。
戚月没理会他,自顾走去了堂屋。
头一眼先看到了昨日见到的那个卖鱼的大嫂,坐不住似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满脸的紧张,还夹带着些许期待似的,见戚月进来,还不由愣了一下。
“诶?大妹子你怎么没去吃饭呐?”
“不急,”戚月朝她笑笑,淡然道:“我先看看病人。”
闻言,她与戚月的目光齐齐落在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上前的男子身上。
男子个头不算太高,人也瘦得过分,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给吹倒;面色苍白,嘴唇青,眼里也没什么光彩。
只是站起来的动作都仿佛是废了很大的力气似的,呼吸短促,语气也是懒懒的充满了倦意,“你就是大姐说的戚大夫?”
戚月点头,拿银针包放桌上做脉枕,朝凳子抬抬下巴随意道:“坐吧,手放上来。”
男子这一路并没有报什么希望,这么些年,百草县和临近几个县的郎中都请遍了,补药喝了不少,可也依旧没什么起色,倒是命不久矣的话听过不知多少,早就习惯了。
这回肯过来,也不过是不想拂了姐姐的好意罢了,等见了戚月本人,看起来甚至比他还要小,又挺着肚子,更是不觉得她能有什么能耐了。
卖鱼妇人叫自己弟弟走神,不由暗戳戳地拿手肘怼了下他,小声道:“快去呀!”
男子颇无奈地看了眼姐姐,坐下来伸出了手。
戚月切过两手的脉也没说什么,只是转头朝候在一旁的钟秀秀招了招手,“秀秀过来。”
钟秀秀闻言听话地走了过去,就听戚月对病人道:“这算是我半个学生,你这脉象不常见,可否让她切一切?”
男子愣了愣,郎中带徒弟本没什么,让徒弟学着给病人切脉的也不少见,可向来都是直接让徒弟上阵,半点不跟病人打招呼,像戚月这样事先商量的,还真是不得见。
心里对这女郎中的印象好了几分,他点点头,欣然同意。
戚月这才转头去问钟秀秀:“之前教过你的切脉要诀还记得吗?”
钟秀秀点头,“记得的。”
“那来试试。”
戚月让开了位置,钟秀秀一脸忐忑地坐下,按照戚月说的要诀开始切脉。
少顷,钟秀秀苦着张脸收回手,看向戚月。后者朝她笑笑,问:“切出什么来了?”
钟秀秀踟蹰道:“这个病人,嗯……脉很沉,要用点力气才摸得到,还有,唔……脉搏无力,对,无力……”
眼看着她再说不出什么了,戚月便摸摸她的头,夸赞道:“头回给病人切脉就能说出这些,挺不错的。”
钟秀秀嘿嘿笑着,脸颊微微泛红,忙把位置让出来站在一边。
戚月看着她道:“脉沉而无力,细小如线,左寸脉尤为无力,四跳一歇止。可见……”
说到这,戚月刻意停了一下,看着钟秀秀不语。
钟秀秀全程都听得一头雾水,唯独捕捉到一个关键词,下意识道:“左寸脉我知道!左寸候心,这位病人的心脏有问题。”
戚月点头,转而道:“再看他的面相,双目无光说明时常头晕目眩;乏力、气息短促、说话懒倦,这些也都和脉象对上,是气血两亏的症状。”
说着,她转头去看那卖鱼的妇人,笃定道:“令弟幼年出的意外见了不少血吧?之后没能及时补回来,加上受了不小的惊吓,才会一拖就拖了十几年。”
卖鱼妇人听得连连点头,满脸的激动,“大妹子你真是神了呀!这都能看得出来?”
戚月没什么表情,只道:“气血两亏倒好养,只是令弟因为那番惊吓,这么多年心悸失眠的毛病若想缓解还是要费些工夫的。”
她转头看向那名男子,又道:“先前给你诊病的大夫如何说的我不管,在我这里,你先要做到不劳心伤神,踏踏实实在我这住个十天半月,每天除了正常的一日三餐和我给开药行针外,最多就是自己看看书,在村子里四处转转,其他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想。”
听到这番话,男子明显犹豫了起来,戚月便继续道:“我听你大姐说,你是做生意的?真是难为你这身子骨了,若不知劳逸结合,只一味想着赚钱,那你这钱也赚不了几年。”
男子:“……”
话虽然是实话,但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戚月又说:“二位匆匆忙忙赶过来,家中肯定还有很多事没有安排妥当,不若先回去,也考虑考虑,若是能做到我的要求,就处理好手头的事尽早过来;若是做不到,那您这病我治不了,二位另请高明吧。”
虽然戚月开的条件诸多,可卖鱼妇人还是狠狠心动了。
她这小弟从小到大,请过的良医少说也有十数位,可从未有人像戚月这样,只是一打照面外加切了个脉,就能准确地说出困扰了小弟多年的病症,连他幼年出过的意外都猜了出来。
卖鱼妇人忍不住盯着戚月的脸看了一阵,这个角度,她只看得到布满胎记的右半张脸,和低垂着眼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让人看不透。
她既然开了条件,意思就是说只要照做就有的治对吧?卖鱼妇人满心希望地想,继而想起什么似的忍不住问了句:“大妹子,那诊金……要多少?”
既然有希望,那她这做姐姐的总要将一切都问明,再回去同家人商量一下。只是看戚月如此有信心的模样,诊金会不会很贵?
想到这里,卖鱼妇人看着戚月的目光就变得有些忐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