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包裝盒,她就已經知道這份禮物很貴重,但打開時,內心還是震動了下。是一枚戒指,主石是方形的一顆藍鑽,剔透到完美無瑕,指環上是密集鑲嵌的小鑽石。縱然屋內光線欠佳,鑽石憑藉著那一點兒的光源,都顯得極為耀眼。
許嘉茗對這種級別的鑽石沒有了解,不知道具體價錢,但肯定的是,這非常貴。她合上蓋子,短暫見了天日的鑽石又被掩於飾盒中,遞迴了購買者的跟前,她想說謝謝,卻想起他剛才的不滿,「花和蛋糕就夠了,不用這麼貴重的禮物。」
陳岩沒有接下,「放心,這不是求婚戒指,只是個禮物。」
禮物是他的心意,誰的心意被拒絕都不會高興,她不知如何委婉拒絕,就拿了他自己說的回了他,「等到那一天,再用這麼貴重的。」
陳岩笑了,「那你先收著唄,反正都是你的。」
這跟他以前送她的那些禮物不同,那些她自己是有能力購買的,他給她買,她會很開心。這枚戒指,是出個人消費能力的,即使是由他贈送,她也會有壓力。
她自己有錢,沒那麼想讓男朋友給她買很貴的東西,更不需要奢侈品來證明愛。她只要他愛她,能讓她感到開心和幸福,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奢侈品只是流水線上的標準產物,再稀有的鑽石,也有價碼,沒什麼好炫耀的,只要有錢,誰都買得起。而愛人,是獨家定製款,跟金錢無關,只看心意是否相通。
許嘉茗搖了頭,「真不用,你給我買個瑜伽墊吧,我可以在家做拉伸。」
她想要的禮物居然是一個瑜伽墊,陳岩都有些哭笑不得。但這就是她,他的嘉茗,就是這種性格。
可這樣溫馨的時刻,陳岩忍不住在想。如果她的爸爸還在,她是不是能夠理直氣壯地收下禮物,而不是覺得這一枚戒指貴重。他買得起的,她的爸爸也能為她購買。
剛剛看著她在許願,他也不敢問她許了什麼願望,因為他無法幫她實現。
「對不起,嘉茗,我沒有辦法送你最想要的禮物。」
許嘉茗愣了下,眼淚已在不經意間,落了下來。
她最想要的禮物,是活著的爸爸,以後她再也不能聽到爸爸對她說生日快樂了。每一回想到這個事實,都有種喘不上氣的難受。
她只能儘量不去想,想到後,控制著自己的難受,轉移注意力去做其他事。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有他在這,她竟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直流著淚,沒法說出一句話。
她想說,沒關係,你不需要為這件事道歉的,我已經能徹底接受這件事了。就算親密如他,她也不想將最崩潰而無助的一面,向他展現。
可是,她停不下來。手背剛抹去眼淚,立即就有如水珠一般淌下。
陳岩不該講這句話的,那就不會把她弄哭了。他沒有讓她不要哭,也沒有幫她擦掉眼淚,伸手將她抱入懷裡。
好像她的每次哭泣,都是無聲的,極力抑制著自己,不讓別人聽見。在北京,他晚上回家時,幾乎不見她的哭泣,只有些低落。直到走的那一天,她才在他面前落了淚,遂即就被她擦掉,連一個擁抱的機會都不給他。
她的眼淚打濕了T恤,吸了水的棉布已將濕意傳到他的心口處,淚水中的鹽滲進了皮膚,蜇得他疼。可他對這種痛甘之如飴,她願意在他懷裡哭泣,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是他撥開了她的傷口,想看她傷得有多嚴重,不知能不能再清理一下。以後復發時,能不這麼疼。
陳岩輕拍著她的背,「嘉茗,不要憋著,哭出聲好不好?」
在他懷裡哭得喘不上氣的許嘉茗,控制不住地發出了嗚咽聲,越被他哄,就越像回到了小時候,哭聲都在變大。
一個人的時候,她只能在有限的時間裡悲傷。她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她跟自己有過很多次的對話,邊哭邊當自己的醫生,勸住自己。
現在被他抱著,她不需要當自己的醫生,只要單純的難受、發泄就好。她知道,他是能接住她所有情緒的。
記憶已經是零星的碎片,最難受的那些,嵌入了她的心裡。周卓來接她回去,爸爸的臥室,骨灰盒被放進沒有陽光的地方……
那些疼痛,在經歷的當下,因為要活下去,人要用麻木抗衡著;一切都過去時,到了足夠安全的地方後,疼痛才會被釋放。很疼,疼到不能接受,卻無法避免地要經歷若干次。
這一次,有他在,她的疼痛格外強烈。傷口徹底被撕開了,可她並不絕望與無助。她親身感受著痛苦,又有著懵懂的感知——她會好起來的。
可是,有他在,她就想哭很久。有一雙手,能永遠牽著自己;有一個胸膛,能永遠給自己靠。在他面前,她沒法不委屈,沒法懂事地說我很好,沒法不用眼淚在無聲地譴責他的遲到。
陳岩抱著快哭到顫抖的她,心揪著疼。如果現在她依舊說要分手,讓他離開。只要能讓她不這麼難受,他依舊會做與上次同樣的選擇。
他拍著她,哄著她,可每一次讓她不要哭,她都哭得更大聲,沒有個停下的徵兆。他沒法不哄她,也沒法狠心讓她停下。
可還是怕她哭得頭疼,陳岩硬生生將她從懷裡扒開,她已經是一把鼻涕一把淚,跟個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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