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骇得面无人色,蒙受着巨大的压力,身形摇摇欲坠。他不再管别人暗中投递的眼神了,哪还能追着齐王骂?
皇后宫中。
崔元元在高素之点破一切后,心中沉郁顿时烟消云散,几帖药下去,气色比往日好了不少。她这心心力一振奋,对后宫的控制便更强了,恩威并施,不断地挤压着元贵妃的权力空间。皇宫中,宫人看似不起眼,可她们掌文书、掌玺印,还会替圣人代笔批答,知道甚多。崔元元哪能不去拉拢她们?
前朝的朝会一散,有人弹劾高素之的消息便传到崔元元耳中了。
高素之依旧是很少入宫,崔元元知道她的大概动态,也如大部分一般,没当回事,哪知御史找到个点子就能借题发挥。她心中暗暗冷笑,嘱咐心腹将消息送到齐王府中。
大锅从天而降的时候,高素之正在蒹葭园中读书。
可能是那日跟王珩说话引经据典了,让王映霜觉得她是个可造之材。不擅长琴棋书画、吟诗作赋不要紧,但想要成为帝王,必须要通读春秋三传。
高素之:“……”她只看过《春秋左氏传》,因为叙事性强,都是当故事看的,可能记住几个就不错了。至于公羊家、谷梁家的微言大义,看着就生烦。只能说王安石说得对,一部春秋,断烂朝报而已。
王映霜从高素之的脸上看出抗拒,她呢,坐在高素之对面,笑吟吟道:“大王如今只是温习而已。”齐王三岁开始读书,真正没了师傅是在十三岁火烧王府后。一般权贵家的进度,十二左右便读完左氏书了。听她阿耶说,当年圣人有立储的意愿,完全将高素之当储君培养,那修完春秋三传只会更早。
高素之愁眉苦脸,她双手压在小几上,苦哈哈道:“可那么多年过去了,哪能记住什么?”就像上辈子,她高考完就能将一切知识忘个精光。唉,都怪系统不给力,别的小说里系统都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采众长,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冷不丁被埋怨的003满脑子问号:“请大王不要想着不劳而获,位面商城刷出记忆面包,要试试吗?”
高素之听到003的话,在心中呸了一声,那记忆面包有时限的,当她冤大头吗?要是永久性过目不忘她还能考虑下。
王映霜主打一个铁面无私:“那就清闲时候一读再读。”她对皇帝和闲散宗亲的标准不一样,既然高素之跟她坦言梦想,她得投桃报李,拿出鞭子使劲鞭策。
面对软硬都不吃的王映霜,高素之也没太多办法。她盯着让她眼花缭乱的蝇头小字,嘟囔说:“试行的刻本差不多能出来了,等换了我就可以继续读了。”顿了顿,她又问“微言大义学了有什么用?当年的礼制也无法在当下实践啊?而且其中很多话,我并不认可。”
王映霜叹了一口气,直勾勾地看着高素之,说得直白:“微言大义只有跟儒生论文学的时候有些用处,我是让你看其中的阴谋诡计。”最后四个字出来后,对着高素之那双透着一种清澈愚蠢的眼神,王映霜隐约有些愧疚,这不是将白纸抹黑了吗?可人君南面之术,又不得不学。
也就是在这时候呢,灵奴来通报,说是皇后宫中来人了。关怀高素之是一个理由,实际上则是传达早朝上发生的事儿。高素之其实早晚都能知道,皇后不派人来,也有管不住嘴巴的朝臣嘟囔。
“难道那些御史都是疯狗吗?”高素之也很是无奈了,古人、今人嘴皮子的利索是一脉相承,真是各有所长。
高素之领了皇后的好意,送宫人离开的时候还附赠了十几个土豆,千叮咛万嘱咐,要厨房做熟了才能吃。母亲那边得要牢牢抓住了,她在外面开府,宫中的事情是鞭长莫及,得要皇后替她掌着。某种意义上的“恃宠而骄”,也无不可。但在母亲彻底对高望之失望前,她不能展露出对高望之的杀意和恶意。
“这些御史真的烦人。”送走宫人后,高素之也不看书了,可怜巴巴地对着王映霜抱怨。她还没做什么事情呢,大帽子就扣下来了。
“都是些迂腐之辈,目光短浅。”王映霜垂着眼睫道。
高素之道:“圣人那边放下了。”
“可我们不能没有作为。”沉思片刻后,王映霜又道,“大王,将那笔在长兴园中赚的钱财拿出来做善事。”
高素之若有所思:“做衣食供给?捐赠寺观?”
王映霜摇头:“不是长久之计。”这么做也能迅速聚敛名声,可时间一久,人们就会忘记了。思考片刻,她又说,“捐给悲田坊,在那儿创建私学,教授百工技艺。”
悲田养病坊都是无家可归的老少,让他们学儒经入仕根本不现实,还不如学一门手艺活。至于学什么,就看高素之了。经过印刷、马蹄铁之流,王映霜笃定她家大王还有许多好东西没拿出来。
那些安于富贵现状或者墨守成规的人不会喜欢革新,但悲田坊中的小儿,给钱就好驱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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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盐铁论》
高素之并不会吝惜那点钱财,要是长兴园中所得不够,那就自己再贴点。
仔细地琢磨王映霜的主意后,高素之觉得很好。两人又商议一番后,最后的决定是拉上高满、高神嘉一起入伙。她得先一步将人安排妥当,不给闲杂人等插手的余地,再让好名声散出去。
接着呢,让高神嘉去皇后、皇帝那再要点钱,打个帝后的大招牌。到时候其它宗室成员一看她们这样殷勤,不想被戳脊梁骨的话,也得捏着鼻子跟上。但是后来人哪能如倡起人呢?钱是出了,好处就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