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皱起眉,摇摇头率先往车里走去,表示他现在没心情对他们解释。而当他拉开驾驶座的门,更大的冲击使得吴邪头脑嗡嗡作响,几乎以为自己正身处一个极度真实的噩梦里——他竟看到张起灵蜷缩在副驾驶座身处,大睁着双眼,表情痛苦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张……张起灵?”吴邪懵了。他哆哆嗦嗦送的爬进的驾驶座,而他一靠近张起灵,那种仿佛被人在后脑勺上猛击的痛楚和晕眩就加倍找上了他。吴邪使劲吸了两口气,他感到自己仿佛正在被一种荒诞而强大的利爪狠狠的撕碎。他抱住张起灵,把他的脑袋按进自己的肩胛骨里,但丝毫也没法阻止张起灵对头皮的撕扯。任何外界的触摸都无法触及到他深陷的幻觉。吴邪在逐渐加重的耳鸣中绝望的大口喘气,喉咙嘶哑,哭也哭不出。
“张起灵……”
他抱紧他,手指几乎抠进了张起灵的血肉之中。
“只有我是真的!”他贴着他的耳朵大吼,“你他(xp)妈听见没有,只有我是真的!”
怒吼抵消了被强烈的耳鸣搅浑的大脑。余光中,吴邪突然发现副驾驶座的脚垫上方,竟然吸附着两块手掌大的黑色磁铁。他的脑袋一瞬间就清醒了,明白了所谓能使人产生幻觉的作用原理,就是尸蹩尾部的哨声,加上强磁场的近距离影响。刚才清理磁铁的时候,黎簇和运货伙计身上一定沾满了磁铁的碎屑,而他并没有参与搬运,所以那时他没有立刻进入幻觉,尚能手持喷火器与尸蹩奋战。而张起灵脚边的这两块磁铁显然作用强劲,吴邪觉得自己能支撑到现在,实在不能不说是感情所决定的奇迹。
吴邪一边更紧的抱住张起灵,一边使劲把两块磁铁从车上抠下来,他此时已经开始听到虚渺的钟声,伴随着藏传的喇嘛在吟唱着转生咒。
——吴邪不喜欢这种带有消极暗示的幻觉,他使劲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把磁铁远远的扔了出去。张起灵仍是深陷入使他恐惧至扭曲的幻觉里。只是他不再瞪圆双眼,脸上的神色与刚才相比,稍显迷离了一些。
黎簇不知何时站到了车窗旁边。
“师傅,别楞着了,咱们先开车回祖宅吧。”
“那些狗头金……”
“别,师傅,我可是不敢再开那狗头金了,”黎簇大声说,“里面的东西要是再蹦出来一只,那玩意儿的叫声绝对能把咱们的命给叫没了。”
吴邪犹豫了一下,望着怀里的张起灵,也只好同意。他把那人轻轻放回座位,招呼着大伙上车,一边踩下油门,一边给二叔打了电话,颠三倒四的把事情说了一下。
“二叔,这种情况看来,咱们是中了别人的套……此地不宜久留,你立刻带着我爸我妈离开。”
“小邪……”吴二白似乎想要拒绝,但吴邪不容置喙的打断他。
“二叔,我是年轻人,我不怕的,但是若是连累了您们,我死100次都不够还。本来我就是老妈口中的不孝子,不能再做连累他们下水的事了。我爸我妈就拜托你了,千万保护好他们。”
吴二白沉默了2秒钟,声音沉郁的答应。但他又说。
“小邪,如果你说的那些装着磁铁的茶叶盒一直放置在保险箱的旁边,我想你们现在最好离开那辆车。那些保险箱的材料成分里含大量的铁,怕是很容易磁化,狗头金放在被磁化了的保险箱里,不知会出现什么异变……”
吴二白似乎还在说什么,但是吴邪已经无暇在分心去听了。
张起灵从可怖的幻觉中挣扎着清醒过来,他脸色惨白,一把抓住吴邪控制着向盘的手,哑声说道,
“我……想起来了。”他一张嘴,血就从牙齿间渗出,“……停车……再呆下去,你们也要中幻觉……”
副驾驶座上的张起灵眉头紧皱,脊背辛苦的驮着,一只手按住额角,冷汗把他过长的额前发湿润成几股贴在两鬓,眉心拧成一团的褶皱因此也一览无余。见他正默不作声的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吴邪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猛踩油门,赶紧把车停靠在一旁,对着后座的黎簇和伙计吼道。
“你们还能走吗!”
黎簇咬着呀嗯了一声,那个伙计似乎并没有大碍。张起灵的脑袋磕在挡风玻璃后面的储物箱上,身体几乎无法掌握住平衡,向一侧歪过去。吴邪的碰了碰他的肩膀,发现他整个人抖得像突发中风的病人。
吴邪的心飞速沉下去,他几乎无法思考了,身体先于头脑,他猛地拉开车门,跳下去,而当他一拉开副驾驶的拉门,闷油瓶就毫无知觉的歪倒在他的怀里。他已经不抖了,他失去了知觉。
吴邪把他背在背上,黎簇和伙计两人也踉跄的下了车,除了已经昏迷的张起灵,剩下的三个人走起路来已是脚步不稳,但吴邪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心只想着快点把张起灵带离那诡异的狗头金所在,离得越远越好。他背着他跑了起来,越是往前跑,他的头就越是昏沉,耳鸣又一次找上他。可这还并不是最可怕的,慢慢的,吴邪开始看到了幻象。那逐渐接近的老宅在他眼中正燃着熊熊烈火,火光冲天,有人嘶声大喊,他还听到自己的父母在哭着唤他的名字。
即使是亲眼所见,也不再为真相了。
一瞬间,吴邪似乎理解了张起灵对无法掌握证据的一切都心怀质疑的原因。当幻觉都变得如此真实,可以听到,可以摸到,可以体味到痛苦,可以被深深的刺伤。那么世间的其余眼之所见,怎么可以轻易信任?更不要提那无法触摸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