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夜幕,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这天际,只有阵阵的夜风轻拂过大地,蛾眉月在迷雾一般的云层里,朦胧地泛出诡异的光晕。
殿里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味道,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戚芫芃眼瞧着完颜煦面色不虞,宽慰道:“君主,先不谈那些闹心的事,先用膳吧。”
完颜煦眼底一片幽深,唇角抵成一条直线,忽而惊觉眼前这个女子独自一个人承受的比他想象得要多,对于自己之前的不作为,尽管有自己的苦衷,可终究是愧疚难安。
戚芫芃眼梢含笑,在旁喁喁细语道:“君主,尝尝这个,这可是你最爱的吃的兔头呀。你都没动过。”随即伸后拿起剪子就把一个兔耳朵咔嚓一声剪断,然后夹在了完颜煦跟前的食碟里。
“孤今天胃有点不适。”看着那个被剪断的耳朵,再看看没了一只耳朵的酱兔头,完颜煦脸色有些泛白。
“唤太医了没?石默总管劳烦你唤太医过来。”戚芫芃很是关切,但眼中是掩盖不住有几分失落。
完颜煦看见她满眼的失落,心中有些不忍,跟石默金摆摆手,意思是不用叫太医了。
拿起筷子,僵着脸,把兔耳朵塞入口中,几乎没嚼动几下,就直接吞进肚子。
“挺好。”完颜煦声音闷闷的。
看着完颜煦似吞了一只蚊蝇的模样,戚芫芃长眉微蹙,看来真的是胃部不适,以前完颜煦每次都能把整个兔头吃光,今日却是兴致怏怏,怪她没提前探探消息,还整了一桌子的肉。
戚芫芃从椅子上起来,跪在地上不起来,自责道:“都怪远宁思虑不周,望君主恕罪。”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完颜煦没想到戚芫芃竟如此上心,一把将她扶起,声音比之前放柔不少:“别动不动就跪的,这不怪你。”
两人静静地把晚膳吃完,毕竟还未大婚,完颜煦就回去了,只是离开前的面容又恢复成冰雕一样。
戚芫芃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头思绪万千,如今他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却是有些看不透,摸不清的无力感,而自己于他又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第二日,戚芫芃一早来拜见徒单太后。
宫婢见是远宁公主,不敢怠慢,立马奉上茶,茶食。
一揭开茶盏盖,一股独特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茶汤黄绿明亮,茶毫漂浮茶汤之中,茶叶一颗颗如芽头如刀剑林立,小巧似雀舌。
戚芫芃暗惊,竟是雀舌!早闻东弥受汉化影响,也热衷品茗,只是在东弥这广寒之地能有雀舌这般茗茶,实在难得。
她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细细地品了一口,鲜爽、回甘,轻滑滋润,满口生津,吞下之后,齿颊留香,余韵悠长。
正当还在沉浸茶香时,一道平和的声音传来,“让远宁公主久等了。”
戚芫芃放下茶盏,起身施礼道:“远宁拜见太后,太后圣安。”跟身后杜鹃,鹿复也一并下跪行礼。
徒单太后说了一声免礼后,走在主位上坐下,含笑道:“今日这雀舌可还合意?”
戚芫芃低,恭敬道:“太后娘娘折煞远宁了,这雀舌在琮朝也是难寻,能沾太后娘娘的光,是远宁的万幸。”
“你这孩子就说嘴甜。”徒单太后笑意更甚。
徒单太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戚芫芃,乌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身上的光彩未见丝毫减退,能在祭祀大典上毫无伤,全身而退,不容小觑。
戚芫芃额,恭顺道:“今日远宁特意来感激太后娘娘的救命之恩。”
说完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
“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徒单太后对戚芫芃行此大礼始料未及,连忙抬了抬手。
戚芫芃仍旧跪在地上,抬道:“若不是太后送来替换的冠服,只怕臣妾如今不死也脱层皮。远宁感激太后娘娘的救命之恩。”
徒单太后之前的病容已一扫而空,面色由苍白换成了红润,隐隐透出的珍珠一般的光泽,声音也由之前软绵无力变得掷地有声。
“说救命之恩,你才是哀家的恩人呐,没有你,哀家还缠绵病榻,哪有像如今这般精神爽利。要不是你几日前便让哀家把旧冠服整理出来,哀家哪里来得及给你送去,说到底,是你救了自己。”徒单太后说完后若有所思,垂下眼帘,眸中似有波光在闪烁。
徒单太后久居深宫,宫里的伎俩手段如何能不知。表明与世无争,实则内心通透得很。
戚芫芃又行一大拜之礼,动容道:“太后菩萨心肠,臣妾感激太后救命之恩。臣妾初来东弥,宛如浮萍,无依无靠,随波逐流。幸得太后娘娘垂帘才能活到今日。只是,日后也是险象横生,也不知何时能安寝?”说着说着禁不住嘤嘤地抽泣起来。
徒单太后仿佛看见年轻的自己,忙从座上起身,扶起戚芫芃,和声道:“孩子别哭,以后吃喝用度万事小心,只要中宫之权在你手里,往后行事就方便得多,只是,”徒单太后一顿,眼眸中透出一股怨恨之意,说道:“冠服之事甚是蹊跷,不过背后主使是谁,六尚局被她弄得乌烟瘴气,纲纪紊乱,必须要整肃一番。要不是她对哀家下毒,导致哀家身子不济,无力统领六尚局,也不会被她。。。咳。。咳。。。”
“老祖宗,别动气,您身子还没好全呢。”乌苏嬷嬷边说着边给太后娘娘顺顺背。
戚芫芃急地说道:“太后娘娘保住身子,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毒在太后娘娘十几余年,余毒还需慢慢清除,莫太动气才好。”说罢招招手,示意身后的鹿复给徒单太后瞧瞧。
鹿复听完脉后,低道:“禀太后,这毒伤了五脏六腑,需慢慢调养,小的再开一个方子,连服七日。七日之后,小的再来给太后娘娘听脉”
徒单太后笑一笑,道:“甚好,这段日子,鹿复很不错,远宁公主教导有方。”
戚芫芃淡淡一笑,施礼道:“太后娘娘,过誉了。”
“对了,后日便是你与君主的大婚了,稍后会有宫里的老嬷嬷去教导大婚的礼仪,这东弥的礼仪与琮朝稍有差别,你用心学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