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仓鼠心中一动,不做声了,因为两厢比较,倒是这女子做出的让步大些。自己左右是没损失的,顶多是面子上有点过不去。又见她悄无声息的查探着此方世界,并无多少侵略的意图,也不再骂骂咧咧缩在原地小心翼翼将之瞅着。小仓鼠方是幼年期,又是被囚禁着的,就法力而言距汐然差了太多,忌惮也是寻常。
等到汐然看够了转过身,衣袖一挥解除小仓鼠的牢笼,将之一把提起。两者平视时,女子声音清远,“两件事,想同你这小骗子说说。一,这不止你一个生物,东方有人气。二……”停顿一会,有点无言,“你能不哭了么?”
小仓鼠咋听第一瑟缩了一下,生怕她动人打人,毕竟自己还被她提在手心。听见第二的时候却呆了一下,豪气云干的抹掉挂着的泪珠,哼一声道,“我就是害怕,怎么了!”
汐然提着它左右晃了晃,瞧那浸着眼泪莹莹明亮的圆眸,唇角勾了一丝极浅的笑容,“怕我?”小仓鼠刚要挺起胸膛断然否认,汐然笑容转淡,移眸时自眼角递来冷冷一瞥,小仓鼠顿时连眼神都瑟瑟。
满意看着毛茸茸小仓鼠在她手中缩做一团,汐然这才开口,几分平淡,“怕便带我去东方那看看,乖乖听话。”
对待怎样的熊孩子,就得用怎样的招数。
☆、空中阁楼
小仓鼠言道让汐然等一会,自己则吱吱的冲黑暗深处连连喊叫了好几声。远方分明没有一丁点声音回应过来,小仓鼠的模样却很是丰富多彩,先是紧张,张牙舞爪一阵,小眼睛一直往汐然身上瞟,一小阵的寂静过后却又明显颓下来了。在汐然手中蹬了几下小肥腿,扒拉一下胡须,哼哼唧唧,“你去便去,神树说不介意,不过倒时候被吓着了可不赖我。”
话音方落,黑暗处飘来一点光团,悠悠荡在身前引路。汐然着眼一扫地面,黑色的木质,给人以难以言喻的凝实厚重之感,果真是在神树的体内么。
依着光团朦胧光泽所见,只有神树牵引的地方和接连卷轴外方的地界才有木质,其余皆是空荡着的,朝下一望好似无尽深渊。明明虚空着,小仓鼠却能不受影响的在上随意乱跑。汐然好奇之下往外边缘走了两步,小仓鼠忙叫唤起来,“你走里方一点,掉下去就真不晓得是去了哪方位面了。”汐然心中顿了顿,听话的往里走两步,紧跟着牵引。
小仓鼠宽下心来之后略有些抑郁,一个一点好脸色都不给的外来者,自己担心个什么劲?如此一不高兴,嘴上就刻薄了些,奶声奶气的吓唬,“哼,你若再欺负我,我便将你推下去,推到下界炼狱去!”可惜走在前头的汐然连一个回眸都没有给它,脚步平缓依旧,将之忽略得彻底。小仓鼠觉着这人实在不讨人喜欢。
直往东,光团引路的尽头,是一闪漆黑厚重的大门,其上爬满了暗银色的法纹,汐然在门口看一阵,发觉这方好似是空间之力最为集聚之处了,灰白的空间之力像是某种半液体半气体的具形物质,从门的那头流泻出来,似雾非雾,萦绕不散。
没甚犹豫一把推开面前的大门,小仓鼠适时跳上汐然的肩头,那神态像是将汐然的肩头当做了王座,抬起的头微微倨傲的望向远端。
展入眼帘,开启的门后并未有光芒倾泻,甚至并未有边界,黑暗无尽的漫开,像是一歩跨进了宇宙虚空。唯有幽蓝的灯笼一盏一盏兀自有序的排列,像是星辉勾描出的一条长廊,延伸隐没在看不清的黑暗尽头。
本是宁静,忽而前方第三盏的灯笼一阵闪烁,晃出来两个勾肩搭背的人影。汐然准备迈入门后的脚步一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小仓鼠。
小仓鼠会意道,“这不是异世界,是神树编织的空间网,名为‘空中楼阁’,交织了大部分的位面异界,形成一条狭长的通道,那通道尽头连我也未曾去过。虽说是连接繁多的异界,却也只能窥得空间的一隅,并不能真的传送过去,毕竟神树承接空间的能力早便被封印,根须尽断。久而久之,这方就改作位面商人的集会之所,只有极少数拥有与神树的共鸣物之人才得进入。只是依托共鸣之物进来‘空中阁楼’需得花费极大的代价,所以这里的商人大多都是等到想要的东西出现,才会满载离开,不然可就亏大发了。”抬手一指方出现的两个人影,动动腮帮子,“呐,那些都是位面商人,没有攻击性的。进了这门,就不得动以一切武力。”
汐然看清,那两人一人长着半边残翅,一人头顶鹿角,十足十的异族。
第一次来此,只不过带着探索之心来求证一份确然的安全,故而对此空中阁楼不过粗略一扫,便打算离开了。
离开之时,小仓鼠依旧趴在她的肩上,像是后知后觉的来了一句,“你要走?”
汐然理所应当,点了点头。
小仓鼠一缩,不言语了。它衍生在一方寂寥无人的世界,好不容易等到神树答应替它打开一扇门,然不过小半日却又要独自回归以往的深黑死寂,心底难得冒出的一丝莫名欢喜慢慢枯萎,归于荒芜。
对寂寞抗拒的心境远远超出了于汐然面冷的不喜,可又偏偏对着那样冷清的人拉不下脸,感知出口愈来愈近,小仓鼠恼羞成怒之下,一侧身,顺手一爪子便就恨恨挠向汐然。
汐然没想到它突然发狠,躲闪不及,颊边留下三道血痕,因进来卷轴的本就是一缕精神力,遂伤口愈合也只在眨眼之间。
小仓鼠一怔,未待汐然说什么,恶人先告状似傲然哼一声,果决利落的跳下她的肩头,小跑几步身影便消匿在沉沉黑暗之中。
汐然亦是愣怔,并非因仓鼠突然而来的脾气,而是它不带丝毫法力的一击,看似轻巧,却使她灵窍深处的精神力都连带着隐隐作刺痛,实在诡异。
后来相处的八年,仓鼠脾气虽然一点没有改好,但好歹是知晓了寻常的挑衅对汐然不起作用,安分不少,亦再不曾对汐然利爪相向。以至于汐然渐渐忘了,看似无害的幼鼠,其实也是一只非比寻常的妖兽。
这八年间,汐然一时兴起在“空中楼阁”中挂了一盏幽暗的灯盏,换一些异界的小玩意把玩,具无珍惜顽劣之分,鸡肋之物比比皆是,譬如那颗定下玖言的测魂珠,不过只是个测人天赋用的东西。
……
脑海之内,小仓鼠仍在数落这厉冰石所造成的种种恶果,然待得汐然闪身进了封印神树的卷轴,它缩上汐然的肩膀,钻进其披散的头发下面却又一声不吭了。
汐然问,“厉冰石你搁哪了?”
小仓鼠的声音懒懒的,将汐然的头发围在身边,像是安置了个小窝,躺下时道,“小仓府邸第三层。”
“小仓府邸”就是汐然在“空中阁楼”占下的类似店面一样的东西,因为时时都是小仓鼠帮着看守着,其鼠自觉既然出了力,功与名都得齐齐占了才算合适,所以大笔一挥抢了名头,小腿儿一翘霸了地盘,此地有根有据,遂就成了它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