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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话（第1页）

沈韵水听了这话突然道“姆妈，你让姜婶教我做几样菜吧！这样我也能孝敬孝敬你！”

沈母却直接点破“你哪里是想孝敬我？是怕日后嫁去罗家被婆婆挑理吧！”

沈韵水一看母亲挑破了自己心底最隐秘的心思，直接用双手捂住了脸“哎呀！姆妈！”

沈母看女儿这样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一想到她娇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也要开始操心以后得日子，不由生出‘儿大不由娘’的感慨！

可也心知，哪家的新媳妇初初嫁到夫家，头几年都是要吃些苦头的！

哪家的婆婆不给儿媳妇立规矩呢？哪怕自己娘家底子足，嫁妆也丰厚，可刚刚嫁到沈家也是小心翼翼的伺候。

丈夫也只能背地里宽慰她，并不能为了她顶撞爹娘，不孝，那可是大过错！不然怎么会有千年的媳妇熬成婆这一说法？

沈母看着女儿尚且天真烂漫的脸庞，满满地都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强压下心头的酸苦开口说:“也对！是该学一学做菜了，总不好让未来的婆婆因为这个挑到错处，说我们家韵水是个不谙俗物的‘草包媳妇’，白白地坏了我家姑娘的名声！”

沈韵水表示赞同，她虽然自小也算得上娇生惯养，除了跟着父亲学医基本没受过苛责，但是沈韵水却并不骄矜。

自小，她看多了那些被困在宅院婚姻不睦的女子，她认为女子该有自己的事业，才能在社会上立足。

只有自己是个有价值的人，才不会被人轻瞧，才能最大程度的规避那些不幸！

所以，那些舞蹈她虽然不喜欢，可她不能不会，哪怕只是学来装门面！

只是没想到会惹得母亲担心，这才撒谎掩饰！

她要尽可能多学些技能，以后就算有变故，也不至于饿死！

沈韵水之所以想要学做菜，原因有二！

一方面是怕罗家挑理，学一些以防万一，另一方面，是罗应书很喜欢姜婶做的蟹粉狮子头，说姜婶的狮子头是上海滩的一绝，她想学会了做给他吃。

想到这，沈韵水只觉得自己好笑，在没遇到罗应书之前，曾有人和她说过，女人为了心爱的男人，会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

她当时还嗤之以鼻，反驳说没有人会那么傻！

现在她却信了这话，为了心上人，真的做什么都是甘之如饴的！

就比如她从前最讨厌厨房的油烟味，现在为了罗应书，她甘愿为他洗手作羹汤！

母女俩又扯了一堆有的没的便各自洗漱，沈母却不放心，认为女儿现在还小，满心满眼的都是和罗应书的爱情，然而真正的生活可不是只有爱情就可以的！

沈母觉得，很有必要在女儿出嫁之前，和她讲一讲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以免吃了年少不经事的亏，反倒消磨了和丈夫之间的情谊！

等母女两人都换上了睡衣，沈母就坐在床边，看着女儿对着梳妆镜护肤。

那张脸真是美极了，弯弯秀气的眉毛只需加深些颜色便足够好看，黑白分明的凤眼灵气十足，小巧精致的鼻子以及那丰腴的嘴唇，鹅蛋脸大方自然。

那张脸有七分自己年轻时的轮廓，可细看之下又有三分不像自己，沈母突然就回想起来她初初嫁为人妇的日子。

自己年少时，因为自小浸淫在老一辈‘夫为妻纲’的那套思想里，养成了她温顺、谦和的性格，遇事只会一味的忍让。

韵水还没出生的时候，婆婆还曾张罗着给丈夫纳个偏房放在屋里，那次她气的哭，可也只敢在背地里哭。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她嫁进沈家以来，丈夫头一回和婆婆争吵，说哪有夫妻成亲一年就撺掇着给儿子纳妾的？

母子两个人足足对峙了五天，她当时很感动，感谢丈夫能体谅自己的难处愿意维护她，可后来是怎么回事呢？她的婆母找了她的母亲，说丈夫不愿意纳妾是她吹的枕头风！

母亲虽然也生气婆母变相的难为她，可母亲后来还是妥协了，并且亲自来劝她说:‘女人一辈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等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好的。’

她听进去了，并且以贤妻为约束自己的条规，劝丈夫纳了那位姑娘入府。

后来家里就多了个刘姨娘，虽说丈夫大多时候还是在自己房里，可说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再后来她就生了韵水，丈夫也十分欢喜，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婆母依旧不满意，她嫌弃韵水是个女孩，并以此为由要再给丈夫纳一个妾！

这次丈夫严词拒绝了，娘家也觉得婆母做的过分，终于站在她这边为她说话了，婆母碍于脸面终究没有纳妾进门。

再后来，她又生了沈擎峰，婆婆喜欢的不得了，直接抱去了她屋里养着，丈夫虽然不满可也不能说什么。

再过几年，福薄的刘姨娘去了，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紧跟着婆母也走了，又赶上了《新约法》实行一夫一妻制，这日子才慢慢开始好转。

丈夫也从没提过再纳一房的话，她这才能有机会和丈夫白头到老，单单只他们两人共度一生。

后来解放思想的言论风靡整个中国，她这才意识到她约束了自己二十几年的准则或许是错的，新的思想把她自以为的规矩撕得粉碎!

直到现在，她不时还会想，如果当时自己敢于反抗，不去劝丈夫纳妾她会不会过得更舒心？

答案是‘会!’

她在看看女儿的小脸，突然就懂了那不像的三分是什么。

那眼底含着坚毅、果敢，是她曾经渴望而不敢拥有的东西！

是新的思想和灵魂！

是新时代女性特有的魅力！

眼前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张扬的活力，自信明媚，隐隐还有些傲气，那是她那时的社会所摒弃的、所打压的!

那时的规则不容置疑，那时的女孩，或压抑着，或以死抗争！

她没有推翻的勇气，她选择忍耐，选择妥协，可这其中的曲楚，只到她这一代就好！

比及她，女儿已是幸运的孩子!

而她的期望，是将这幸运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