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江湖上最热门的话题无疑是唐门掌门唐欢与霹雳堂堂主欧阳庆的女儿欧阳瑾的婚事。
两家无论从江湖地位、声望还是人力、财力上都堪称门当户对,这一联姻完全是强强联合的典范。更何况这对新人可谓郎才女貌,被江湖中人公认为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以唐门和欧阳家联姻的消息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已经传遍江湖,即便远在金陵也早已街知巷闻。
一大早,绿云便坐在莫熙的院子门口等着她。
听到开门声,她立刻站起来,还未开口眼眶已经先红了,轻轻叫了一声姑娘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莫熙反倒神色平静,道:“进来再说吧。”
绿云点点头,强忍住哭意,跟着莫熙进屋。她见莫熙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布裙,衣着虽一如既往地朴素,但整个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精神瞧着也还好,心下稍安。
莫熙道:“上次你拿来的玉露还未喝完,我去泡茶,你且随意坐坐。”
想到那茶是四少特地从蜀中捎来嘱她带给莫熙的,绿云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哭道:“姑娘,你且别忙了。”她缓了缓气息才又接着道:“四少对不住你。”
莫熙叹了口气,忙上前欲扶她起来,轻声道:“即便如此,也与你毫不相干,你却跪我做什么。”
绿云却仍是长跪不起,边泣边道:“绿云从小便跟着四少,熟知他的品性,四少此举实在是情非得已。姑娘有所不知,四少当日匆忙离开金陵回到蜀中,实在是因为唐门的生意忽然受到朝廷各方面的打压,所有药铺、酒楼无端增加一倍赋税不算,许多市口好的店铺一夕之间被朝廷强行收回。四少正苦思对策之际,欧阳老爷子主动提出帮扶唐门度过难关,替唐门向朝廷美言,唯一的条件就是两家联姻。欧阳家曾经献出黑火药方子给朝廷,算是对朝廷大大有功,因此欧阳老爷子虽是江湖人,却很能说得上话。四少身为掌门,为了唐门上下千余人的生计,唐门百余年的声望,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允婚。只是无论如何,四少与姑娘盟誓在先,却另娶他人在后,实在有负姑娘良多。绿云知道如今对姑娘说这些,也是于事无补。并非想为四少辩解什么,只求姑娘看开些,好好照顾自己。”绿云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说的时候也不敢看莫熙,就是怕一旦停下就难以为继。
莫熙手上用了几分内力,强行将绿云托起,轻声道:“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快别哭了,擦擦眼泪。”她扶绿云坐下来,道:“你且等等,我有件东西拜托你亲手转交给你家四少。”心道:七皇子果然未曾善罢甘休,开始着手打压唐门了。
绿云见莫熙转身进了里间,很快便拿着一个封了口的锦盒出来,显是早有准备。她忙用双手接过,轻声道:“姑娘放心,绿云一定亲自交到四少手中。”心道:姑娘好玲珑的心思,早已猜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必然是要回唐门去了。
送走绿云,莫熙望着院中早已繁花不再的两棵樱花树,轻声自语道:“原本以为四月樱花谢,五月芍药开。难道这一季的芍药还未开就已经谢了。”
当日,莫熙在茶馆听闻唐欢与欧阳瑾定亲后,便立刻回家修书一封,让小白送去蜀中。小白回来时却未曾带回只字片语,想来唐欢是不知该对她说什么。何况如今已过去这许多天了,若有回信从其他渠道传至金陵,也早该来了。
曾经海誓山盟的男朋友要另娶他人,世界末日却还没来,日子照常要过。莫熙仍旧每日早起练剑,偶尔去酒楼小酌,只是不知怎么的,有时候不免比平日多饮几杯。幸亏她酒量甚好,还不至于会醉,只是警觉性未免降低一分,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惜的是她将唐欢给的卡装入交给绿云的锦盒内一并还了回去,如此一来,掬水阁自然不能再去。何况她最近几乎没接单,以前存的银子还要留着养老。
去掬水阁这个习惯是戒了,莫熙却又养成了一个新习惯,三更半夜,独自坐在院中望天。鉴于看星星看月亮这种行为尚算一种健康的伤春悲秋方式,莫熙也就自然而然接受了,自我安慰总比数绵羊对抗失眠来得有创意。除此之外,生活好像没有太大变化,每天省去一个时辰习字的时间,反倒多出一个时辰习武。日后她少了唐门这个靠山,只能自力更生,勤练武功未尝不是件好事。
另外还有一件怪事,连日来莫熙的正职一直属于消极怠工的状态,组织竟然也就听之任之,再无动静。她不禁暗暗自嘲,什么时候杀手组织也开始人性化了,给员工一个悠长假期用来失恋疗伤。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收入是按件算的,所以假期不带薪。
这一日,莫熙提着一条活鱼从市场回来,远远就看到一个身着淡青色布袍的人坐在门口谢了的玉兰树下,望着正对面的巷子,显然是在等她。
“你回来啦。”那人看见她立刻站了起来,声音很温暖。
莫熙微微一笑道:“你怎么来了?等很久了么?”心道:莫熙啊莫熙,你没救了。这辈子你又没近视,视力没有二点零也有一点五啊,怎么大白天的就能看错人呢。
沐风亭何等敏锐,自然捕捉到了她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失望,当下强压住翻涌的心绪,只是玩笑道:“是啊,等很久了。其实我天不亮就来了,因为皮肤太黑,你才没看见我。”心中却道:为何你眼中永远只有别人,从来都看不到我。
莫熙闻言果然对他微微一笑,一边开门,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沐风亭却看着她认真道:“我就不进去了。我过来只是想问你一句话。”一顿,他低沉了声音,缓缓道:“愿意跟我走么?我们一起去关外。”一顿,他接着道:“我知道上次你是不愿的。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所以我想再听你回答一次。”
莫熙沉默片刻,轻声道:“你都听说了啊。”
沐风亭点点头,也不多言,只静静等她答复。
熟料,莫熙仍旧摇头,轻声道:“谢谢。我不能。”
沐风亭听她如此作答,掩在袖中的手越攥越紧,良久不言不动。忽然轻声道:“明白了。我明日便要离开金陵,就此向你道别。自己多保重。”说罢头也不回,快步离去。
莫熙怔怔地目送着他的背影出神,心道:果然相聚离开,一切皆有定数。
直站到夕阳西下,莫熙才回转目光,看着手中已经一动不动的鱼发起愁来,心道:果然失恋的人智商会急转直下,尽干些颠三倒四的事,连自己不会做鱼都忘了。那个承诺自己将来会做饭的人看来是指望不上了,还是自力更生来得靠谱。可是此间又不能google该如何做鱼,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