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行至龙殿,秦钧下马,倒提着陌刀,刀尖划过大理石铺就的台阶上。
刺耳的声音如催命符一般,让人忍不住头皮麻。
广宁公主脸色微微白,看了兄长李易一眼,又慢慢镇定下来。
她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过的了,剩下的,便交给他了。
生而卑贱,不会一世卑贱,他会带着她的愿望活下去。
他会成为大夏的王,站在帝国的最高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为尊贵的人。
广宁公主闭上了眼,一脸安详。
片刻之间,她又猛然睁开了眼。
不,她不能死在秦钧手里。
她若死在秦钧手里,兄长一生都会与秦钧有隔阂,试问,君臣不交心,又怎能共创一个繁华盛世
广宁公主胸口微微起伏,苍白的脸转向恸哭的太后。
杜云彤站了起来,道“侯爷。”
有些忐忑,又有点不安。
当初她夸下了海口,说会护李昱平安,如今李昱横尸龙殿,凉的不能再凉了,根本没办法对秦钧交差。
也不知道秦钧会如何想她。
“恩。”
秦钧点头,嘴角微微抿着,漆黑的眼睛映着满殿的血迹。
蓦然的,杜云彤一直悬着的心静了下来。
他不怪她。
他谁也不怪。
早在他决定走这条路的时候,已经设想过未来会生的所有突如其来的灾难。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有命数一说,或许真的是天亡大夏,他的战无不胜不过是大夏最后的挽歌。
大厦将倾,他或许什么也改变不了。
秦钧的目光落在李昱的尸上,眸色一点一点变得深沉。
他曾一度认为,李昱是最适合做储君的人。
可李昱还是死了,将他仅存的希望斩落得一点也不剩。
寒风又起,吹落着秦钧陌刀上的血迹。
血水低落在华美地毯上,秦钧手腕微转,刀锋幽光闪过,殿内众人心头一凛。
杜云彤眉头微动,走了过来。
秦钧嗜杀,谁也不敢确定,此时的秦钧会做出什么。
他像一张拉满了的弓弦,又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剑,蓄势待,充满危险。
太阳从层层云朵里探出了脸,淡金色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了进来,给杜云彤脸上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
杜云彤伸出手,用她柔软的手握着秦钧满是血迹的手,轻声道“侯爷。”
“太子死了,陛下伤了,当务之急,是如何昭告天下解释昨夜的宫变,又立谁为皇储,谁总摄朝政。”
不能再杀了。
再杀的话,天家皇室就真的没人了。
李昱死了,李昙估计也凉了,就剩下六皇子李晃和七皇子李易了,再杀下去,这大夏朝就可以改朝换代了。
她虽然有自立为王的心,但她也知晓自己的斤两,做个出谋划策的谋臣幕僚可以,但若做个圣明英武的皇帝,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秦钧更不需要多说,英武他沾点边,圣明还是算了吧。
人要有自知之明,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
皇帝哪是那么好当的。
纵观大夏朝的历代皇帝,哪一个不是被御史史官骂得够呛纵然是把大夏朝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的世宗皇帝,文武全才,又把大夏朝推上鼎盛,秦钧心中的英主,也不免落了一个嗜杀太过,穷兵黜武的名声。
世宗皇帝尚且如此,秦钧若是做了皇帝,怕不是一个遗臭万年的暴君。
她舍不得秦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