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出尔反尔
秦国与夷吾,素无瓜葛,之所以遣使来见,缘于秦穆公的一个梦。
夷吾急于得国,以五城之地赠秦,另赠秦使黄金白玉。秦使欲待不受,转而一想,反正要扶夷吾为君,不要白不要。
秦使天天上殿索要五城,晋惠公召群臣议之,众说纷纭。
等屠岸夷出门后,魏犨一脸不快地说道:“公子,容在下说句不敬的话,您打算在翟国待一辈子吗?”
重耳道:“傻话,翟国再好,非吾家也。”
魏犨道:“既然这样,众大夫迎您回去,且还要奉您为君,您为何不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
重耳拿起奉迎之简,递给魏犨:“请汝把这件东西仔细看看。”
魏犨接简在手,反反复复看了七八遍,头一昂道:“没错呀!”
重耳道:“汝再看一看列名者。”
魏犨又将简后的列名看了一遍:“列名者也没错呀!”
重耳进一步提醒道:“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魏犨道:“您是说少了几个人?”
重耳道:“正是。”
魏犨道:“咱朝,大夫将军以上的官员满打满算不到五十个,位列简表的三十九人,占绝对多数,再多一个少一个无碍大局。”
重耳道:“那看少谁呢,少了老国舅也无碍大局吗?”
魏犨倒抽了一口凉气,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老国舅狐突,乃三朝元老,在晋有着很高威望。长公子重耳是他看着、爱着长大的,两个儿子又跟着长公子,立长公子之事他应该比谁都迫切,可他为什么不署名呢?难道是里克大夫的疏忽。对,应该是里克大夫的疏忽。因他长期称病不朝,里大夫疏忽了他也是人之常情。
重耳就像魏犨肚中的蛔虫,知道他想说什么,抢先问道:“里大夫是个武人,他疏忽了老国舅倒也说得过去,可丕郑父呢?还有贾华,彼二人可是细心人,他们也能疏忽吗?”
他顿了顿道:“国内无主,众大臣欲要奉迎在下回国为君,当是出于一片真心。但那奉迎简上老国舅未曾列名,说明这里另有原因。”
魏犨、颠颉齐道:“什么原因?”
重耳道:“二孺子新诛,其党未尽,还不到回国的时候。”
魏犨道:“先君有子九人,已死去三人,尚有六人,且不说他的堂侄、族孙。公子若是不愿回国为君,众文武必要迎立他人,届时,公子悔之不及!”
重耳笑曰:“天若祚祚:赐福、保佑。我,何患无国?”
狐偃颔首说道:“公子之言是也。且是以丧乱得国,皆非美名,公子还是勿行为好。”
胥臣、赵衰、贾佗、先轸、介子推相继开口,支持重耳的主张。
这一议重耳心中更有了数,将屠岸夷召进客厅,一脸歉疚地说道:“对不起,重耳有负百官之望,不打算回国为君。”
屠岸夷惊问道:“为甚?”
重耳道:“在下得罪君父,逃亡四方。生既不得展问安侍膳之诚,死又不得尽视含哭位之礼,何敢乘乱而贪国?请百官更立他人,重耳不敢违也。”
屠岸夷不得不走了。
屠岸夷含恨回到绛都,将重耳之言点滴不漏地给百官讲述一遍。
良久,里克说道:“请上士再辛苦一趟,务必请长公子回来。”
屠岸夷道:“国君者,人之望也。为争此位,兄弟反目者有之,父子相残者亦有之。他重耳坐享其成,还不愿干。这叫作给脸不要脸……”
里克轻轻哼了一声:“竖子不得无礼!”
屠岸夷不得不将下半截话吞回肚去。
梁繇靡站了起来。
梁繇靡者,晋之下大夫下大夫:古代统治者在国君之下有卿、大夫、士三级。也有只设大夫、士两级的。在大夫之中又分上、中、下三等。也,与虢射相善,因虢射而结识夷吾,常来常往,故而,早有迎立夷吾之心,只不过位卑未敢轻言。今见重耳不愿回国为君,正合他意,于是大着胆子说道:“先君尚有六子,六子皆先君骨肉,为什么不可以迎夷吾,非要吊死在重耳这棵树上?”
里克道:“夷吾贪而忍。贪则无信,忍则无亲。不如重耳。”
梁繇靡曰:“夷吾,堂堂晋国一公子,竟然为一个老乞丐吮吸脓血,世人孰不敬之,岂能无亲?”
里克无话可说。
为君恶者,无有恶于殷纣王,殷纣王尚有闻太师等三位师友,何况夷吾乎?
于是,与夷吾相善的几个大夫纷纷站起来开言,主张迎立夷吾。
里克瞅了瞅丕郑父和贾华,二人皆不置可否。轻叹一声说道:“那就迎夷吾吧!”
遣谁为使呢?当然是梁繇靡了,因他首倡迎立夷吾,不能不去。
屠岸夷也要去,未等里克开言,梁繇靡抢先说道:“里大夫,我乃一文人,去梁之道常有盗寇出没,不如让屠上士做我副使。”
里克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梁繇靡、屠岸夷刚出晋境,遥见一队车乘迎面滚来,前竖一杆大纛,上书何字看不甚清,忙停车待在一旁。